正要敲门,亦筠便先开一步打开了门,手上还拿着一把雨伞,白了夏樱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家主子要我送给你的,主子说了……小太子不用事事向她报告,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他愿意,连晨昏定省都可以省的。”
归海修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了,从亦筠手里接过伞,“多谢母后关心,戌时之前,儿臣一定回来向母后请安。”
“嗯!”亦筠点了点头,其实归海修黎这小孩也挺可怜的,可是……关于淳于梦娜的心思,她哪里敢猜啊,那些日子,看着淳于梦娜让她赤脚站桩,弄得一双脚,血淋淋的,连她都有些心疼,“你是守皇的小太子,虽没有被陛下册封,但主子说了是就一定是……你也早些做准备吧,主子说没多久,她就要带你回守皇了。”
归海修黎打了个激灵,好半天才道,“谢谢亦筠姐姐。”
离开?
在华褚,他就是一个质子,曾经无数次地想要离开这里,如今……真要走了,可怎么却并不畅快呢?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是一个质子,一个根本没被景枫看重的质子,他可以随时离开!姐姐也可以!景枫从来没有限制过他们的自由,在他眼里,别说他和姐姐了,也许倾尽整个守皇,和华褚相比,也不过尔耳!
亦筠又没好气地瞧了夏樱一眼,猛地将门合上了,弄得夏樱一鼻子的灰。
夏樱倒也不在意这丫环的态度,只是她实在看不懂这个淳于梦娜大老远地从守皇跑来华褚,住了快一整年,也没见她做了个什么事,如今……竟说要回国了!
没有人会毫无目的浪费大半年的时光吧!
可淳于梦娜这样来去自由,倒也给夏樱弄得措手不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淳于家两姐妹和北冥玉一定有关系,她们甚至还掌握了北冥玉的核心秘密!
同北冥玉一样质地琉璃裙,欧阳逸仙的那幅画,被淳于梦娜囚禁过的鱼倾歌!
太多源头与线索都来自守皇!
这北冥玉一定和守皇有某种联系!
屋内响起的猫叫声,还有淳于梦娜斥责果果的声音,将夏樱的思绪拉了回来。
查了几年没理出思路的北冥玉,归海修黎又这莫名其妙的表现,夏樱的脑袋开始作疼!
修黎这孩子,以前没有这么浑啊!不……以前是又懂事,又可爱!
前阵子吧,归海修黎整个人表现的阴阴郁郁,连梅月见了都害怕,弄得她也担心他会走邪道!
现在吧!阴郁感是略略散了些,可怎么就浑得连道理都不听了!
“夏樱姐!”归海修黎撑开了伞,他没有夏樱高,伞撑的样子特别吃力,“走吧!”
看他小心翼翼,高举着手为自己撑伞的样子,夏樱无力地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这是骂也不对,打也不行,好好说吧,这孩子又不讲道理,“你自己打吧,反正我已经淋湿了,你遮着自己!”
谁知道这话刚一说完,归海修黎几把将纸伞撕碎,又反手把雨伞丢得老远!
夏樱的火气腾得一下就又冒出来了!
只见归海修黎几步跨进了雨里,动也不动,犹觉不过瘾,他还拿起浇花的桶,把自己从头到尾淋了个透心凉!然回湿淋淋地回到夏樱身边,就这么直直地瞧着夏樱的眼睛。
“归海修黎!”夏樱沉声,“你在挑衅本王么?”她的声音不大,但里面透着的威严,已经把几个还在院子里做杂活的哑奴们全都吓得跪到了地上。
夏樱真的是气极了,连本王的自称都冒出来了。
好多年没有被人这般招惹了!夏樱回瞪着那小子,若他武功好些,她都想和他打一架泄泄气了!
“没有!不敢!”归海修黎的语气极为桀骜,属于以退为进的攻击。
这话一出,归海修黎便瞧见夏樱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又青又黑,好像随时要提刀上沙场一般。
一种又是内疚,又是畅快的情绪,一股脑的在归海修黎地心头翻腾了起来。
归海修黎苦笑,被水浇够后,他也有些莫名,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这些日子他明明已经很稳重了,遇事都能多想一步,连好些大人的心思,他都可以揣测出来,可今天一见着夏樱,听他用对孩子说话的语气帮他安排这样,安排那样,他就有种无名的愤怒……想要宣泄!想要哭泣!
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力感!
他已经长的很高了,比别人都更成熟……可是,为什么还要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把夏樱惹得这么生气,看她把牙关咬得紧繃繃的,归海修黎的心呯呯直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吓的!还是做了坏事后,又怕又激动的兴奋。
之前和百里凤烨在那棵大树上谈过,他想了很多,隐隐发现淳于梦娜在不知不觉地牵引着他,想让他变成一个只有怨气和算计的人偶……他用了好多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初心,可也是从那时候起,淳于梦娜突然不在若有若无地引导他了,而他……终究没法回到以前那个白纸般的孩子了。
可现在呢?现在的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是想成为一个大人,被平等对待么?
不……即是,又不是!他说不清楚!
理不清楚,也看不明白自己内心所想,归海修黎终于在和夏樱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了!
率先移开目光,归海修黎几步冲到雨里,自己先朝昆华宫的方向走了。
气极反笑,“好得很!归海修黎,你厉害!”夏樱跟了过去了,看着他的脚又踩在水里,不知道伤好没好,夏樱的怒气又转成了担忧,可这样的担忧碰到这孩子蛮不讲理的倔性,又化成了更重的怒气!
堂堂靖安王爷,手握百万大军,沙场点兵,驰骋江山!会拿一个小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归海修黎走的飞快,没多久,已经把夏樱甩的远远地,他一脚一跺,把地板上的水渐的老高……雨下的挺大,直接从面上扫过来,他眯着眼睛,几乎没法看清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