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宫门外闹得厉害,听昨夜人声鼎沸的模样,想来巡察京师同锦衣卫、禁卫军等一时片刻都进不来后宫。”
齐卿铃淡淡开口,宋挽却是微微摇头。
早先她们的确生过弑君之心,也曾预想过许多法子。可无论是动用商、宋几家还是沈千聿留下的东厂人手,都很难接近文惠帝。
后宫看似松散,可一旦事关自身安危,文惠帝便防范得滴水不漏。
四司八局十二监中,但凡可同帝王有接触之处,皆是文惠帝亲信。
“芸妃娘娘都做不到的事,于我们来说更是难如登天。”
商蓉道:“且那日提及的赤丸及老太监怕不过只是帝王保命手段之一,在我们不知的地方,许还有更多后路。”
宋挽眉头轻蹙,站起身向外走去。
“挽儿姐,你作何去?”
宋挽道:“能迫帝王出兵的,唯有百官和天下百姓,可若圣上真进入后宫罢朝十日,涑河怕再无翻身可能。”
“这后宫,不能让圣上进来。”
“我同你一起。”
商蓉站起身走到宋挽身边:“以你之力怕是难以抵挡帝王脚步,我商府愿尽绵薄之力。”
“我也去。”
“我同你们一起。”
几人皆急忙开口,陆幼筠道:“我们去求圣上,能拖一时是一时。”
宋挽点头,对身边吉荣道:“劳烦你派几人去迎大长公主,若是方便让他们动作快一些。”
吉荣点头,又让东宫几个宫女太监随行以护着几人。
“我们几人带一个贴身宫女便可。”
商蓉亦道:“将东厂之人撤了吧,若是一群人去拦圣驾,怕是还未到便会被禁军斩于刀下。”
几人整理了衣衫向外走去,蘅芷轻轻拉扯宋挽:“小姐,您身子……”
宋挽摇摇头,轻轻拍了拍蘅芷的手,同她一起走了出去。
几人急匆匆走至乾清门附近,刚停下脚步便见文惠帝带着禁军匆匆而来。商蓉与吴喜香二人跪在最前,其后是东宫四位良媛,而宋挽跪在最后处。
文惠帝一脚刚迈入乾清门,便见几人跪在自己身前。
他瞬时便感满心烦躁,想要大步离去。
“请圣上出兵增援涑河。”M..
商蓉大声开口,其余几人皆齐齐附和。
再度听见出兵以及涑河二字,文惠帝瞬间怒从心起,目光狰狞且恶毒的看着东宫几人。
这几日,他听够了出兵,也受够了众人将涑河挂在嘴上。
他正欲叱责几人,却是突然抓着心口唇眼抽搐。
“请圣上出兵……”
商蓉刚一开口,文惠帝突然抬起脚一脚踹在商蓉肩头。
“商良娣……”
吴喜香跪地上前扶起商蓉,宋挽则道:“南庆已集六万精锐去往涑河,若圣上不出兵,怕会遗臭万载、为人畜所不齿。”
“放肆!”
高亢之声震得几人身子一缩,文惠帝双眸瞪至极致,当中满是猩红血丝。不知是否宋挽戳中他之痛处,文惠帝身子骤然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身旁的随侍太监赶忙上前搀扶,却被文惠帝一把推开。
他疾步走向宋挽,一脚一脚踢在她身上。
“朕知晓你,你乃宋蓝安之女……”
“女子不得干政,莫不是宋家对朕的江山觊觎多时?”
赵南璋上前将宋挽护在身下,口中却是不停大喊请圣上出兵。
陆幼筠同张宝桢吓得边哭边跟着附和,二人口中来回念叨着请圣上出兵。
“该死,你们都该死。”
盛怒之下,文惠帝跳起猛踢几人,几个女子抱成一团,口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出兵。
“将她们都拉下去,杖毙,死后将尸首交予其府上,朕要让世人瞧瞧忤逆之人的下场。”
宋挽闻言大声道:“圣上一生所有胆气皆用在残害后宫女子之上,您夜里可能睡得安稳?”
“你找死。”
文惠帝仰着身子再度嘶吼,这一声却是犹如拉破了的风箱,卸了劲再无气力。
宋挽推开几人跪在文惠帝面前,眼中泛红:“请圣上出兵增援涑河……”
“圣上一意孤行,可背负得起亡国之名?”
“你……”
文惠帝死死抓住心口,周围上来数个禁军正要拖拽几人时,商蓉猛地起身:“圣上要做败国丧家之犬,你们也要跟着做那助纣为虐的走狗不成?涑河的将领,可都是咱东宁男儿,说不得还有你们同出一门的父兄。”
禁军不听商蓉之言,将人反手按至地下,还有二人上前将宋挽掼于地上。
宋挽心有不甘,她怕今日不能拖住文惠帝脚步,让他躲回后宫真的罢朝十日。
她凄然落泪:“亡国之君,死不足惜。”
文惠帝推开辖制宋挽的禁军,正抬脚欲狠狠踩在她面上时,突然被扑过来的陆幼筠紧紧抱住双腿。
她死死钳制着文惠帝,无论身旁禁军如何上前拖拽,她都不松手。
宋挽想要上前帮忙,却是被禁军队伍中突然出现的一个佝偻老者,抬脚踢出数丈远。
文惠帝死命挣扎,可陆幼筠双手紧扣,咬紧了牙关不曾松手。
那佝偻老者上前,立起手掌狠狠拍向陆幼筠头顶。
一阵剧痛袭来,陆幼筠只觉耳唇鼻端皆有温热液体缓缓流下。
脑中嗡鸣时,她只能听见身边此起彼伏响起的,几个朝夕相处的姐姐唤她的名字。
陆幼筠咧嘴一笑,露出已被鲜血染红的一排贝齿,而她双手双脚却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文惠帝。
头上再度传来剧痛,她哭着闭上眼,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她不能让文惠帝踏入后宫,她一定要保护好东宫里面的所有人,包括远在涑河的太子。
唯有太子生,其他人才有活着的希望!
耳边女子的哭喊声和苍老帝王的咒骂,渐渐变得缥缈,陆幼筠好似回到了还在陆府,受尽姐妹兄弟欺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