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夜枭在这片树林中是近乎神明的存在，但幻境终究是幻境，只要触碰到一丝现实，就能从中解脱。

瓦伦丁有把握击穿幻境回归现实，但这种法术负担太大，可能用完就无法保持住不死之身状态。

毕竟他的后备隐藏能源——龙女仆瓦伦娜此刻在雷蛇的身体里。

没有这头傲娇飞龙，瓦伦丁的六维饼图缩水不少。

所以他决定曲线救国，走个捷径，运起源石技艺使出了他在异世界悟出的最后一个魔法。

雪月风花。

从名字来看，这应该是个表现形式特别唯美漂亮的魔法，放在MMORPG网游里定然是特效满屏幕的技能。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只不过能看到这个‘唯美漂亮’仅有瓦伦丁一人。

在夜枭眼中，目标不过是盘腿坐在原地而已。虽然外界的燥热和极寒无法让他颤动分毫，但他身躯的衰老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

短短数秒时间，瓦伦丁下巴处的胡子已经垂到胸口处，颜色也变得花白，好似冬季时周围的枯树，没了生机。

他仿佛放弃了挣扎，任由时光长河在自己身上奔流而过，带走一缕又一缕的寿命，唯有死亡才能中止。

抬起头，夜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那是死神手中镰刀的刃，沾染着无数灵魂的怨恨，比世间最寒冷的严冬还要尖锐，痛彻骨髓。

有阴影从四周涌来，被花海遮盖，被枯叶侵染。伏暑烈阳挡不住它前进的石头，残酷冬风为其覆上一层冰雪，似乎要林间坐着的那人在严寒中死去。

夜枭曾被莱茵生命重构了人格，一切美好的情感都不再拥有。但是在看到已是耄耋之年的瓦伦丁时，她突然想着，要固定住他气息断绝的那一刻。

也许是少女本能中对英俊异性的向往在作祟，从来都是干净利落解决目标的她第一次想着再多看几眼。

毕竟面前的老人，连脸上的皱纹都是美的。还有那银白长发和胡须，明知大限将至仍旧沉静如水的气质，唯有一“仙”字能描述他。

可世间永远没有真正的仙。

死神的漆黑长袍已经盖住了瓦伦丁的影子，那把镰刀正停在他的面前。黑暗顺着衣角缓慢向上爬去，逐渐将他吞噬，即将盖住最后一点生命的烛火。

就在利刃将脖颈割出一条细细血线的时候，瓦伦丁终于睁开了眼。

有风自远方来，吹起他的发梢。

霎时，万物归寂。

疯狂变化的幻境被抽掉了发条，停在秋季，瓦伦丁最开始踏入这里的时间。逼近的死亡“嘭”地消散了，没了踪影，那双淡红色眼眸中闪烁着的是生命的雷光。

拽掉下巴处的胡须，瓦伦丁使劲晃了晃脑袋，同时将手伸到脑后，一甩足有人高的长发。

眨眼间，他的头发又恢复到原来的长度。

“还是这样舒服。”

摸摸脸颊，瓦伦丁点点头，对自己的皮肤非常满意。

年轻就是好啊。

他抬头朝林雕鸮挑了挑眉毛，语气轻佻：

“你的杀招被我破了哟~”

“还有别的招式嘛，小鸟儿？”

面对挑衅，夜枭面无表情。

她倒不觉得气，只是有点疑惑。

这家伙是怎么破招的？

搁那儿打了个坐，就能隔绝幻境的影响了？甚至还能反过来影响这片领域！

是他的源石技艺么？

可自己也没感受到多大的法术波动啊……

大量疑问憋在夜枭心里，她却找不到任何答案。枝头的鸟儿又膨胀起了身躯，耳羽像剑一样斜指天空，双眼死死盯着下面的人，气势如虹。

可在瓦伦丁眼里，这只小鸟不过是又胖了一圈，气鼓鼓的反倒很可爱。

他轻笑一声，左手托腮跟夜枭对视，心里乐滋滋的。

没想到这招如此好使……

雪月风花被瓦伦丁定义为冥想法，因为与陈乐那段最美好的时光影像足以让他在任何环境中都能静下心来，不被外界干扰。

只不过这个冥想法无法让人领悟到什么东西。瓦伦丁除了再一次知晓自己对那只傻狐狸的情感有多深之外，就只剩下上面所说的静心效果了。

因此，他还将其定义为幻术。

只对自己有效的幻术。

瓦伦丁就是在枯树林这个大幻境中，对自己使用了一个幻术，沉入其中，让自己只受到这个幻术的影响，那外面幻境的影响自然而然地就消失了。

毕竟这里不是现实，已经发生的依然可以改变。

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

看着躺在枯叶堆里悠哉悠哉的瓦伦丁，夜枭沉下心来，开始思考对策。

目前为止，目标没有主动脱离幻境的意思。虽然这对她来讲是种蔑视，但刺客可不会管这些有的没的，杀死目标最重要。

目标不跑，倒是方便她了。

其实在刚刚瓦伦丁施法的时候，夜枭也没闲着，一个接一个的法术朝对方身上扔。

但就跟一开始那样，高压水刀完全没有效果，跟划过一个虚影似的。

将空气液化令目标窒息，固化空气做出一个透明棺材的操作也失败了，就跟高压水刀遭遇的情况一样。

也就是在这时夜枭才明白，瓦伦丁的源石技艺有多厉害。

他可以免疫任何负面效果。

除非利用这世界里最玄妙的几种规则来对付瓦伦丁，或者用强大火力直接把他给秒了，不然还真没有什么办法能干掉他。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

就是直接针对瓦伦丁施法。

把他变成一滩水，或者直接让他气态化，那肯定能解决问题。

但是……

夜枭能操控的存在里面恰恰不包括生物。

具体来说是生物的躯壳，意识视线感觉这种东西还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她可以让瓦伦丁陷入幻觉中，却不能直接把瓦伦丁变成一滩水。

甚至一只蟑螂也不行。

她可以让空气压缩固化压死蟑螂，可以让地板液化让蟑螂陷里面再固化活埋它，甚至可以改变蟑螂的意识让它永远达不到死亡的真实……

但就是不能直接用法术让它嗝屁。

那改变瓦伦丁的意识给他制造一场意外呢？

如果是一开始，夜枭还会觉得这样做可以。

但现在来看是根本不可能。

刚刚瓦伦丁的表现让夜枭明白，这个幻境对他来说就是一张纸，随时都能出去。

之所以会待在这里，完全是他想多玩一会。

自己……就是他的乐子。

将目前所了解的信息在心里罗列成表，夜枭试图从中找到破局之法。

至于姬娜送来的情报，已经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每一次任务她收到的情报都有偏差，但像这次这样差那么大的，一次没有过。

对手像瓦伦丁这么难缠的，也没有过。

这该死的“生机”太特么BUG了，就跟假的一样，怎么可能一点影响都没……

假的？

夜枭脑海里灵光一闪。

是怎样吗？

她重新将视线放回瓦伦丁脸上，在对方轻佻的笑容中张开双翼，飞向天空。

就在林雕鸮起飞的时刻，这片枯树林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便消失不见。

黑暗再一次笼罩住瓦伦丁的视野。

“嗯？”

很快，瓦伦丁就熟悉了这片阴影。他环顾四周，入眼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客房。

“回来了啊。”

轻叹一声，他扯了下台灯的拉绳。浅黄色的柔和光芒驱散了沙发周围的黑暗，也让瓦伦丁看到了站在茶几另一侧的她。

“你好啊。”

短暂的沉默后，瓦伦丁笑了起来，朝夜枭打了声招呼。

好可爱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