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摆出一张少年老成、高深莫测的脸，言之凿凿地说自己需要一支军队。这种言论要是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妥妥的会被别人判定为重度精神障碍，然后直接社会性死亡。

然而此时此刻，大雄的表情阴沉得吓人。

“……”雨飞燕具有远强于丹莫刺尔的心灵能量，大雄的思维对她而言是完全不透明的。因此，她也能确保自己百分之一百理解了主人的意思：他想要的不是那种拉上去卵用没有的花花架子，也不是那种威慑作用大于实战作用的维和部队。大雄想要一支真正的钢铁之师、虎狼之师，在今后的冒险中，这支军队将要为他开疆裂土，扫平一切阻碍。毫无疑问，有了军队做后援，他自己的底气也会足不少。

“我现在就开始设计，主人。”

她闭上眼睛，微微将脑袋偏过去，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我好了。”

……

“诶？”大雄费尽心力维护的“高冷神秘”形象瞬间就毁于一旦，他大张开嘴，用一种“你他喵的在逗我”的表情看着雨飞燕，磕磕巴巴地问道，“不是……这才过去几秒钟啊，姑且不拿泡面来打比方了，就算是撕开泡面的包装纸时间都不够吧！”

“按照主人的要求，我将数据库中毕鲁萨鲁多人的‘机械哥斯拉’稍加改造，转变成了人形兵器。”雨飞燕的双眸微微发光，在空中投影出一幅立体的设计图，“全身都是由液态金属构成的，没有要害，对各种能源的转换利用效率都是120%。没有固定的形体，可以自行下载武器模板……微型金属纳米粒子具有惊人的可塑性，所以这些战士也能根据战斗环境调整自身的状态，以便更好地结束战斗。”

“搭载由数字命理学升级而成的普适性战术ai，具有远超碳基生命的学习能力和扫描能力，随时可以完成自检、系统突破和进化。有自行判断战场情况，自行下载命令的决断，共享群体意识，所以不需要发号施令的指挥官。人人都是战士，又或者说……人人都是指挥官。”

“主人现在看到的只是大致设计草图，具体要如何搭载武器，配置什么级别的ai，暂时还有待考虑。”她撤去了半空中的立体影像，如此说道，“如果主人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开始设计剩下的部分……有关这支军队的所有规划都将在十五分钟之后完工。”

……

除了诸神，谁也不会料到……在一片沉寂的黑幕之下，一种别样的生物正在悄然酝酿着。而他们的出现，将会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

————

“啊……腰酸背痛啊~~”大雄一边敲打着自己的脊背，一边抱怨道，“按理说我平常睡得也是榻榻米，也软不到哪里去，怎么在这儿睡着就那么累呢……”

“黑魔法师先生……平常睡得地方都很好吧？”小神官在一旁笑着问道，“您看上去就是那种生活条件很好的人。”

“请你不要再开玩笑了……”大雄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地笑笑，“浑身上下就一张破烂袍子，还不是用什么魔法材料做的，要不是后边还画着个倒五角星，和捡垃圾的也没什么区别。”

“是气质啦，气质。”小神官捂着嘴嘻嘻地笑了两声，说道，“我在地母神殿的时候听说过，培育一个魔法师是非常花钱的。更何况您还是黑魔法师，虽然我从来没听过黑魔法到底是什么……”

“那倒不至于。”大雄略微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出道至今真正的花费几乎是零，笑容登时就有些尴尬，“比起我……在前面带路的那家伙更下血本哦。”

“哥布林杀手先生……吗？”小神官有些好奇地望向走在第一位的哥杀，他的背影依旧显得脏兮兮的，盔甲也像是很久都没有洗过了那样，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污垢，难免让女孩子期待的心理一下子跌落。这也不怪她，这个形象确实和大部分童话里的白马王子不太一样，“他看上去稍微有点……当然喽，我不是说他不好啦……”

“没关系，我能理解。”大雄也将视线投过去，上下扫了一遍，颇为感慨地说道，“但其实这都是有原因的。”

“铁甲上的污垢是为了掩盖钢铁的气味，避免被哥布林察觉到；不怎么好看的短剑是为了在狭隘的地形中便于挥动，不至于碰撞到障碍物；笨重的头盔虽然不美观，但却可以挡住哥布林的偷袭，被抱脸之后也不至于伤到眼睛；投石索、飞刀之类的暗器可以让他充分施展身手；锁子甲可以防御住哥布林的撕咬……”大雄一口气点出了哥布林杀手浑身上下的门道，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最重要的一点，他的装备都是那种最廉价的。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小神官瞪大了蓝色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哥布林手上，那些优良的装备都会被敌人卷走，变成他们的战斗力。而现在这样，就算某一天真的……遭遇不幸，也不会给哥布林留下太多难以对付的武器。”大雄不禁感慨道，“还真是深谋远虑啊，连自己的后事都考虑好了……”

“诶……”小神官总觉得这样的深谋远虑实在很可怜，这等于是将自己的一生都赌在了事业当中。就连她这样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也知道一个道理——哥布林根本是杀不干净的，哥杀这样的人更没有理由不知道，但他还是一直在做不可能完成的事。

当她再次看向哥杀的背影时，方才看上去脏兮兮的盔甲也显得高大起来。

“哥布林杀手先生……”

————

“又一次漂亮地完成了委托任务呢，哥布林杀手先生。”柜台小姐亲热地笑着，“今天比平常回来的还要早啊。”

“我的队友帮了大忙。”他瓮声瓮气地指了指身后的大雄和小神官，说道，“今后，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接更多有关剿灭哥布林的委托，地点稍微远一些也没有关系，可以的话还请帮我留意一下。”

“嗯……那是自然。”柜台小姐稍有些犯难地用手指头扣着桌板，打心眼里，她其实并不想让哥布林杀手跑到太远的地方去。但像他这样优秀的银级冒险者，如果能在异域他乡干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伟业来，立马就能为公会创下一个好名声……若只是闲置在乡野一隅，未免也太过浪费了。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并自嘲般地笑了笑。

在想什么呢……就算去了异域他乡，他也只是会杀哥布林而已。

“说起这个……真是非常抱歉呢，哥布林杀手先生，恐怕您暂时不能离开了。”柜台小姐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位黑魔法师先生，他是您的队友没错吧？他在职阶上填写的就是‘黑魔法师’，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我以为这是一种魔法师内部的分支学派……直到后来，我去公会的资料档案中查过了，历史上从来都没有这个职位。所以，在近些日子里，我们可能会对您的同伴安排一次询问面试，而您作为他的引荐人也是要到场的。”

怎么说呢……这些其实都是表面上的流程，属于那种“走走也行，但只要和前台关系好就可以不走”的东西。毕竟这年头惊世骇俗的人不少，随便给自己冠一个名头就出来走江湖的大有人在，出现这种无可查证的情况也很正常……

她就是看哥杀刚刚完成上一次任务，想再多留他几天而已。

“……行，你们安排时间就好，我会来的。”

简单地嘱咐完，他将桌面上的报酬——六枚金币一股脑儿收拢进布袋里，转身要走。

“啊，哥布林杀手先生，请再等等！”柜台小姐急惶惶地叫住他，“刚才我忘记说了，有一支冒险者队伍已经在公会二楼的休息室等了很长时间，他们指名说要见你，说是有委托。”

“……关于哥布林的吗？”

“据我所知应该不是。”

听完这句话，哥杀默默地转过头，朝大门走去。

“——但请不要这样就走掉啊！”柜台小姐急的都想从柜台后边走出来了，“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如果不见到你本人的话可能是不会罢休的！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面……”

“我会去的。”他转过头来说道，“但我要先和同伴说一声。”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隐隐有些不可思议……同伴吗？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的自己，现在竟然也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不会用异样目光看着自己的“同伴”了吗？

他将视线投向坐在大堂角落里的大雄，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袍，也和自己一样不受人待见。

————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哥布林杀手向二人大致转述了一下自己和柜台小姐的对话，“似乎是有人要和我商量委托的事情，我先上去一趟。”

“你们在这里休息就好了。”

说罢，他便毫不拖沓地转身上楼。

“呐，黑魔法师先生……”小神官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道，“你有没有觉得，哥布林杀手先生渐渐地有点变了？”

“变了？”

“是啊，变得稍微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了呢，虽然还是只有那么一点点……”她像是完成了某项不可能的壮举一般，欣慰地笑道，“这都是努力的结果呢。”

“变是肯定会变的。”大雄意味深长地笑道，“就是不知道……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