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有载,大昱九十四年初夏,西南之地爆发一场震惊世人的战争。大昱敬王于西南荒山谋逆,西南土司上禀帝王,力抗反贼。
这在将来被记入史书的大事件,在此时,只是一件尚且没有准备齐全的未及之事。
团子与母亲团聚后第二日,兵士的训练总算是到了一个完全化的程度。
卿因坐在马车里面,一路颠簸使她实在有些腰酸。十几岁的年纪,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早衰的意思。
这马车实在是破旧,坐在里面竟然能闻到一股腌酸菜的味道。不过能弄到这辆马车也真的是为难杜潇了,特地从立姜山的地窖里面把它挖出来修整。
卿因想着他的样子,就觉得十分好笑。
当自己义正言辞地提出不会骑马时,这位立姜山主露出一脸茫然与嫌弃。
“堂堂大昱帝女连骑马都不会,说出去都丢了你老爹的脸。”杜潇摇头,那总是看上去十分可怖的鬼煞面具在此时显得格外可笑。
卿因自己倒是觉得不会骑马很正常。她虽然学过骑马,但那是在很小的时候,去了现代之后就完全没有碰过马匹,所以她现在是一个听到马鸣声就两腿发软的小怂怂。
她摇摇头,觉着自己大概这辈子都学不会骑马了。
“殿下,如何?”坐在一旁的缃宁看着她,见她一脸无奈地样子,还以为她是嫌弃这车里的味道,赶忙说道“是不是这车里味道太过熏人,殿下,你闻闻这小花包。”
缃宁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一个绣囊,递给卿因。
卿因接过,放在鼻尖轻嗅,这是立姜山上桃花的味道。缃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摘了这些花,倒是令她觉得惊喜。
“那日君弈大哥得空,我便让他带我去采。”缃宁捏着绣囊,看着看着,小脸突然浮现两抹酡红。
这小丫头,竟然还害羞了。
卿因摸摸她的脑袋。心中想起两个人走在一起的画面,觉着实在美好。只是想着,心中又闪现一丝复杂。
从前,她只是觉着这两人好。
但是她在立姜山上认识了琼微,那个傲娇而孑然的女子,她的心中大概只有君弈一人。世间于她眼中如浮云,唯有君弈在心间置放秤砣。
可是
卿因掩去眼里面的迟疑,只是笑盈盈地看着缃宁。
“我们今日去北归山,除了去给山上人送粮草之外,我还得去负责野兽的牵引,这事危险,你不必跟随。”她想了想,又握住缃宁的手,说道。
缃宁一怔,随后点点头。
她家殿下,当真是愈来愈厉害了,可正是这样,她有时也发觉她很难称为殿下的助力。既然无法成为助力,那便至少不作为一个拖累。
卿因撩开一旁的窗帘,看向外头。
兵士们正在后头赶路,而后头的铁笼之中装着的正是她用箫声引暴的怪物们,它们被喂了药,此时正奄奄地躺在那里,等到北归山附近的荒山密林,卿因就会用箫声让它们重新回到一个狂暴的状态。
她现在只能希望这个计划真的会有极大效果,不然为此打扰北归一族的安居实在是罪过。
哪怕,他们已经表示全力支持这个计划。
到北归山附近之时,铁笼中的怪物已经有了一些清醒。兵士们将铁笼拖到其中一座易守难攻的荒山上,尔后寻了一个较密集的密林,将几大铁笼的门打开。
卿因站在密林较中心的一颗树上,她的心中惴惴不安。这片树林与立姜山上的密林不同,没了那颗“圣树”,于是一切都危险了几分。
老头捣鼓了好几日,说是研制出了一种从“圣树”上提取的汁液,只要涂在树或人上,也可以起到吸引的作用。
兵士们早早地就在附近的树木上都涂满了这种汁液,只等怪物们出来检验这种汁液的药效。
卿因将紫玉竹箫举起放在嘴边,尔后一阵悠远凄苍的声音在森林的上空浮现。
秦渊站在卿因身边,远远地看着那铁笼的动静。
当铁笼剧烈地颤动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捏住卿因的手。卿因停下箫音,看着铁笼的动静。颤动之后,铁笼里面率先走出了几只较小的狸猫,它们丑陋而动作诡异,出来之后先是迷茫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尔后开始低鸣。
它们的声音极为难听,就如同婴儿在诡异的夜里最凄厉的喊叫声。
狸猫们回过头,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看向卿因二人的方向,才停下搜寻的动作。卿因蹙眉,难道说老头的药没有用
它们开始高低和鸣,尔后是一阵阵的呜咽,并不如卿因所想的那样笔直地冲向自己的方向。
大概是,迷失了方向。
随着时间消逝,越来越多的怪物从铁笼里面走了出来,他们嗅闻空气中的味道,尔后与狸猫一样开始发出迷茫地低唤声。
“这些涂在树上的药,只是权宜之计。”秦渊道。
他俯下身,抱住卿因,尔后带着她从树上跳下,看着卿因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铁青脸色,笑道“怎么,被它们吓到了?”
没吓到。
那肯定是假的,自己亲自见过这些怪物的杀伤力,如果刚才那些药没有用,他俩肯定会被瞬间扑灭。大概,这附近的人都会遭殃。
不过,秦渊这人真的会赌那么大吗?
用这么多人的命,去赌一个消灭敬王的机会?这不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情。
“你是不是,留了后手?”卿因狐疑地问道。
秦渊挑眉,笑盈盈地看着卿因,道“自然,我不可能拿着你的安危去赌。”
瞧瞧,这坏东西去了一趟北疆之后,这情话当真是越说越顺,天知道他是不是去那里遇到了什么貌美如花的女子,与她说了十几日的缠绵情话。
“走罢。”秦渊转回身,拉住卿因的手,向着兵士们埋伏的地方走去。
初夏的风,带着暖意与微微而来的燥热感。卿因的手上,有着被怪物吓出来的冷汗,在秦渊炙热的手心中,那种惊吓的感觉终于烟消云散。
这世间,千般哀怨万般无奈,只是老天给了她一个他,从此,千般万般都成了过眼云烟,无所可惧,永不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