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夜没有说话。

即使血肉被洞穿的感触如此真实，即使头盖骨被研磨的牙酸声响起，源夜也依旧没有说话。

因为他深知，这并非是自己的感触。

或许是陷入意识混乱的次数过多，他已经在辨别什么是“我”这一点上有了一点心得。

就在现在，已经发动能力停滞了子弹和子弹已经钻破他的头盖骨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报同时被源夜认知系统反馈到意识之中，而后者的真实感远胜前者。

不过已经有过数次类似经验的源夜知道，后者是欺骗，是某种外来信息造成的认知歪曲。

——毕竟自己骗自己可比别人骗自己要容易太多了。

虽然源夜现在仍能像是不在意般在心底吐槽，但他并没有放松一丝警惕。

因为如果他真的觉得子弹射穿了自己的脑袋，那他的脑袋就真的会被射穿。

即使物质世界中的子弹已经被源夜用能力停滞在了半空中，但只要在精神世界中他认为自己被击中了，那物质世界中他的脑袋上就会开上一个虽然不太符合现实物理，但却和他的认知与想象里人的脑袋受到枪击后一样，前窄后宽的漏斗形大洞——由他自己亲手挖开。

因为灵能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东西。

实际上，仅仅是“会发生这事”这种程度的想法在源夜脑海中闪过，就已经让他的眉心中央裂开了一道血缝。

源夜伸手抹过血缝，食指沾上了几滴鲜血，可放在眼前一看，却只是普通的冷汗罢了。

是的，在源夜“看”来，确实是冷汗无疑。

【花开见我】悄然发动，一朵有些模湖所以并不清楚是什么种类的花朵开始在眼底转动起来。

想要破除欺骗，最好的方法就是看清真相。

这个世界里心与物的界限异常的模湖，因此在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当你得到物质世界的真相时，精神世界的攻击就会消失。

而这个江户联合总长交给他的能力是用灵能将身体构造改变为某种特殊的结构，这种结构能更加清晰和深入的观察世界，就像是将视频清晰度从720p调到1080p了一般，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随着能力的发动，手指上的汗液逐渐染上了红色，最终还原成鲜血原本的样子。

于是，钻入源夜头盖骨的子弹便消失了。

源夜伸手抓住停滞在他脑门前的子弹，将食指上的鲜血抹在上面，这枚子弹便归他所有了。

“能够储存意识的金属，我还是第一次见。”源夜发动电磁模拟，让子弹绕着他的手指上下翻飞，“怎么制造的？还是说是天然的？”

“不过确实是一份不错的礼物，我挺满意的。”源夜将子弹放入口袋里，“如果上面的攻击符咒没有被抹去就更好了。”

“在一个穿越了深邃丛林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和资敌也没有什么区别。”老者将手中的钢笔合上，“而且只是一点最粗浅的精神技术，连能力都算不上，你自己琢磨一下就能参透，我还是不献丑为好。”

“我们是敌对关系吗？”

“现在还不是。”老者笑着回答道，“你想要与他人维持何种关系，终究还是看你自己。”

“那穿越深邃丛林是什么意思？”源夜对老者突然提到的概念很感兴趣，便问道。

“是真正接触到到了灵能本质的人。”老者没有卖关子，认真的解释道，“通俗来说就是不像黑箱般使用灵能，而是自己创造和使用能力的超凡者。”

“你的意识波动虽然十分紊乱，但却很纯净，没有掺入其他的味道，你还没有开始修炼观想法吧？”老者继续说道，“没有开始修炼观想法就能使用不同体系的能力，是穿过了深邃丛林的标志。恭喜你，你已经触碰到了灵能的本质，成功穿越了深邃丛林。”

“我还是个最低级的超凡者，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接触到灵能的本质吧？”源夜半开玩笑的说着，试图套出更多的话来，“就因为我能使用复数能力？”

“是否穿越深邃丛林和在超凡领域的深入程度没有关系。”老者摇了摇头，“一个在超凡领域深入的距离比你多很多的高阶超凡者，即使他能使用数种甚至数十种能力，一招都能杀死一千个你，他也依旧可能没有穿过深邃丛林。”

“因为对他来说，只要‘输入灵能’就能‘使用能力’，和黑箱无异，在他的认知中，灵能是一种【工具】，他对灵能的认知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我觉得灵能确实只是一种特殊的工具而已。”源夜说道，“虽然是很好用的工具。”

“你真这么觉得？”老者突然笑了出来，肆无忌惮的、满怀恶意的嘲笑，“那还真是可悲。”

源夜没有再解释，因为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灵能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花开见我’和‘电磁模拟’，还有某种常驻的身体强化能力。”似乎对源夜的回答很不满意，老者换了一个话题，“两个上位能力，一个下位能力，对于野生超凡者来说，算是很不错的配置了。”

“而且还穿越了深邃丛林，坦白来说，这样的程度即使是那些巨型企业专门培养的精英干部都难以达到。”老者从头到尾审视了源夜一遍，感叹道，“不错，确实不错。”

“可惜修炼的是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垃圾呼吸法，如果你修炼的是秘传级的呼吸法，以你的资质或许可以完美修炼，到时候在第一领域就能拥有一个上位能力、三至五个中位以及十余个下位能力，而且是成体系可以相互配合加持的。”

“不过就算是巨型企业花大代价直接用过去成功桉例的基因在人造子宫里开始培育一位【完美者】，也需要承受至少千万级的报废率，我居然觉得你能完美修炼，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老者摇了摇头，似乎在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过现在开始按照正规方法修炼还不算迟，正好你有电磁模拟能力，符合条件。”老者将一份加密记忆体的放在桌子上，推到源夜面前，“这套观想法很适合你，以后你就修炼这套观想法吧。”

源夜没有动手。

如果不考虑九条家那份明显留了后手的简陋观想法，现在的他连一份完整的观想法都凑不出来，对他来说，一份观想法确实是弥足珍贵甚至说是日思夜想的。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种珍贵的东西，如此轻易的就给出，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于是源夜开口问道：“不需要测量我的数据吗？”

真正给各大势力核心成员修炼的观想法，都是会根据修炼者自身情况进行调整的，他们有会一个专业团队来处理类似问题。

“不用，你直接修炼就行了。”老者低下头，继续验算公式。

“能够直接修炼的观想法修炼之后，就会永远受制于修炼同种观想法核心部分的人。”源夜不由得冷笑，“那和当狗也没什么区别吧？”

“是啊，就是当狗。”老者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盯着源夜，一字一顿的说道，“怎么，你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