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拼命回想，发现自己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吃心鬼吟唱咒文的时候。

他记得那个戴骨头面具的吃心鬼开始吟诵咒语，然后他就被对方的漩涡法术击杀了，他在死后使用了往昔之影，然后……然后就来到了蚩尤面前。

苏临的大脑在飞快转动着，猜测着任何一种可能。

根据往昔之影的特性，他分析出的结果只有一种——自己靠着那一条命撑到了……

等等，这不对！

自己使用往昔之影，不可能有死亡的记忆！

任何一次死亡的记忆，都会随着往昔之影的发动被强制删除，他只能通过残留虚影的状态，来猜测前几次自己的死亡方式，但他自身是没有任何记忆的！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有记忆！

他竟然有记忆！

苏临立刻调整视角，看向周围的虚影。

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虚影，虽然数量众多，但绝大部分虚影所展现的，都是重伤濒死的外表，甚至有的已经被分尸死亡，这些虚影都是无法回溯的，属于无用的时间点。

究竟发生了什么？

根据这些虚影的外形，他之前应该也使用了很多次往昔之影，但为什么他没有任何记忆，而且竟然连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苏临哥哥……快……逃！」

「槐南？」苏临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左手边的石碑后，一个娇弱的身影突然杀出！

断了一条手臂，半张脸皮几乎被切掉的洛槐南，手持一把断剑，朝眼前的蚩尤挥去，口中大喊：「跑啊！」

苏临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场景完全超出了他想象力所能触及的领域。

他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洛槐南一剑挥出。

那剑气割裂大地，猛烈的冲击掀起暴烈的狂风，大地裂缝中的灰尘冲天而起，使得这一剑变得肉眼可见，这是一道长度足有百米的恐怖剑气！

在苏临的通透视角中，洛槐南的这一剑，几乎引动了空气中所有自由的物质线，飘散的风和无主的炁，都被她这一剑吸纳其中。

这一剑的炁浓度前所未有的高，是苏临迄今为止所见的招式中，物理杀伤力最强的一击！

这一击，即便处于焚血状态的苏临，用摧锋使出全力一击，都无法与之相比。

连这道剑气百分之一的威力都比不上！

剑气如狂风过境，摧毁断剑所指的一切，远处的废墟干脆地一分为二，连高空的风都被一剑斩断。

身处剑气正中的蚩尤，结结实实吃下了一剑，古铜色的皮肤绽开一条伤口，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数息之后，伤口转眼愈合。

蚩尤巨大的手掌猛地探出，一把握住洛槐南的纤纤细腰，将她凌空举起。

「啊啊啊啊！」洛槐南仰直了脖子，发出痛苦的惨叫。

苏临站在蚩尤面前，听着洛槐南的尖叫，却不知该如何行动。

还没出手，苏临就知道他在蚩尤面前犹如蝼蚁，因为刚才洛槐南的剑气都没对这个魔神造成任何伤害。

连这种攻击都没伤到蚩尤，更别说他了。

但是这一切都很不合理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记忆？

槐南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强？

洛槐南的尖叫，依旧在耳边响个不停，苏临的内心却平静无比，本该激烈的情绪，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激素所压制了。

蚩尤的三颗脑袋神情恍惚，仿佛正在梦游，梦呓般喃喃自语道：

「这

方天地就是弱肉强食，当年若九黎赢了，我不会说黄帝是吃石头的野兽，黄帝真是卑鄙无耻……」

「谁不是从打工人一路走过来的？今天你想把公司分给穷人，穷人明天就变成我这样，永远有我这样的人……」

「蚩尤大人，太岁一族会存在下去……」

蚩尤的其中一颗头颅眼神微动，仿佛清醒了些，他看向手里的洛槐南，伸出拇指按在对方的胸口上，锋利的指甲缓缓嵌入胸腔。

随着如刀般的指甲切入，洛槐南的尖叫也随之戛然而止。

她一时没有死绝，表情痛苦无比，眼泪从瞪圆的双眼颗颗滚落。

而蚩尤的大拇指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与它体积不符的灵巧，只轻轻一动，便将洛槐南的心脏挑出。

紧接着，他甩开洛槐南的尸体，将那颗小小的心脏丢入口中。

「你怎么回事？像刚才那样，长出六条手臂和我战斗啊。」蚩尤低下正面的那颗头颅，冷冷地俯视苏临，「就像涿鹿那样，你我分个生死。」

「呼——」

苏临深呼吸，身上蒸出苍白的热雾，皮肤在瞬间变得通红无比。

苏临微微俯身，双腿骤然发力，如炮弹般弹射而出，瞬移到蚩尤面前！

挥拳！

拳头和大树般粗细的大腿碰撞，苏临的全身血管在同时爆裂，他健康的身体，在瞬间瘦削了许多，焚血功在刹那预支了几乎所有生命力，肉体的一切，都托付在了刚才的一击中。

蚩尤的大腿上溅满了血，但那些血都是红色的。

「再来！」

蚩尤轻描淡写地抬脚，紧接着苏临便进入了灵魂空间——他死了，甚至连痛感都没有。

通过灵魂的视角，他可以看到自己临死前的模样，他被蚩尤一脚踢成了血水。

「我懂了，是幻术！」苏临笃定地说道。

这种匪夷所思，却又真实无比的情况，也只有幻术能做到了。

除此之外，苏临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但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把拉进幻术的呢？

现在又应该怎么离开这个幻境？

难道要自杀吗？强行将剩余不多的往昔之影全部用光，就能脱离了吧？

不过自杀和被蚩尤杀死，又有什么区别？

苏临忽然想起天尊当初对幻境的解释，她说幻境大致分为两种杀伤模式，一种是以无法想象的快乐让人自愿沉沦，另一种则是以无与伦比的痛苦，让人放弃思考。

如果用这个标准来分类，眼前的幻境毫无疑问是后者，而打破幻境的方式，只有坚持！不管承受多大的痛苦都绝对不能妥协。

苏临镇定心神，看向四周能回溯的虚影，谨慎分析后，选择了其中之一。

……

将附近废墟完全冻结的冰原，还剩下塔基的高塔，这场景熟悉无比，正是他记忆中最后的战场。

……他又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苏临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幻境中和蚩尤殊死搏斗，为什么回溯一次，就又回到了现实？

苏临抬头眯眼，前方晶莹剔透的冰面上，一堆四分五裂的尸体，七零八落摆放着，那些粉碎的骨头挂饰，以及黝黑的肤色，表明了死者的身份。

「是我，把他们杀了？」苏临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