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赵昊给洛水灌鸡汤。
就回想一下前世,那么多小鲜肉把高冷演成面瘫,都能被粉丝吹演技。
更何况,洛水是真正的自闭症儿童。
反正在镇魂钉封锁的两只狐狸面前,应该是足够用了。
但洛水明显有些不自信,嘴里不停念叨:“不行,真不行!”
自闭症儿童,有一个很普遍的特点,那就是不善与人交流。
更何况是去演戏骗人?
然而她的不自信明显没有效果,被赵昊强拉硬拽之下,终于还是半推半就地来到了天香阁。
已近子时,天香阁中如昨日那般静谧,只有杨妈妈与几个姑娘小厮在值守着,看她的样子好像正准备上楼。
一看到赵昊过来,杨妈妈赶紧迎了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还别说,杨妈妈虽然上了年纪,但是风韵犹存,有徐娘半老那味。
难怪总是有客人进出天香阁的时候,喜欢杨妈妈交流。
就是不知她年轻时候花魁身份,是否属实。
“公子,您这两天怎么都是半夜来?”
赵昊看着贴身迎了上来的杨妈妈,摆了摆手:“年轻人,火力旺,越到晚上爷越浪。”
杨妈妈会意,当即笑道:“哎!梨诗姑娘每天都候着您呢,您看您最近忙的,都把梨诗姑娘忘了,正好她订了一批衣服,我一并送了去。”
说着,便晃了晃手中的衣物,看得赵昊一阵意动。
这梨诗真是一个小天才,自从知道了黑丝以后,仿佛顷刻间点亮了服装设计的技能点。
这一个个的设计,还真有点让人上头。
最关键是这梨诗风格多变,能纯能欲,堪称纯欲天花板了属于是。
“行!我拿上去!”
“不劳烦公子,正好裁缝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我去转告转告,也不耽误两位太长时间。”
“嗯……”
赵昊若有所思地看了杨妈妈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杨妈妈却是看向老杨与洛水:“你们二位,是去观战的么?”
这一荤腔整得老杨老脸通红,洛水也是面色一僵,本就不太暖和的脸色雪上加霜。
赵昊则是笑哈哈地扯过洛水:“观战观战,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现在不打好基础,以后怎么办?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洛水:“???”
杨妈妈掩嘴直笑,便带着衣服跟几人一起上了楼。
轻轻扣开梨诗的门,便把衣服递给了梨诗,握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注意事项。
洛水在外听着,不满地看了赵昊一眼:“你不是说……”
她满心不情愿被拉过来演戏,却没想到赵昊竟然是来玩这个。
她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只是她话刚说一半,就被一张温暖的大手捂住了小嘴。
“嘘!”
赵昊笑嘻嘻道:“别说话,等会带你康一个好东西。”
好东西?
洛水只想啐赵昊一口,在他眼里的好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若不是要给他面子,她早就把赵昊手腕卸下来,然后扬长而去了。
倒是老杨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公子都觉得是好东西,那就一定是好东西。
等会得好好康康。
一想到这里,老杨的嘴角都不由自主的往上扬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杨妈妈满是笑意地出了门,冲赵昊抛了一个“加油干”的眼神。
她走后,屋里就传来了梨诗妩媚的声音。
“公子,我好了!”
“哎!来啦!”
赵昊整了整衣襟,就直接进了房间。
老杨也想进去,却被赵昊一脚踹了回来,老杨挠了挠头,不晓得不跟进去还怎么有好东西康。
不过赵昊都这么说了,那就只能听话。
“砰!”
门关上了。
老杨有些失望。
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可公子总是不肯让他看。
他也不能背着公子偷看不是?
洛水却是轻轻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看那种东西了,不然眼睛里面长针眼。
但她又有些烦闷,明明说过来给狐狸演戏的,这家伙却只顾自己寻欢作乐。
这一进去,又得多等半个时辰。
那梨诗一脸妩媚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这家伙却还要跟坏女人玩在一起。
可恶!
房间内,赵昊看着一身女仆装的梨诗,俨然已经有些上头。
尼玛,这后现代风格,放在这个时代,谁顶得住?
梨诗上身微微伏下,晃得赵昊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媚眼如丝轻轻开口:“公子~”
“哎!”
赵昊也不走程序了,直接把她拦腰抱起,丢在了床榻之上。
梨诗惊呼一声,不由有些发愣,怎么公子今天一点情趣都不讲了?
赵昊的呼吸愈来愈粗重,却迟迟没有动静。
梨诗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食指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公子为何不动?”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
“等会怎么扎你!”
“鹅鹅鹅鹅鹅……”
梨诗掩嘴轻笑,果然别管公子状态如何,想扎自己的心是不变的。
然后,她就感觉到颅内一阵剧痛。
“啊!”
一阵惨呼后,她便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起来,本来就衣不蔽体,如此发抖就愈发可怜了,让赵昊只想给她换一身保暖的衣服。
她现在脑袋都是晕的,脑海里只有三个问题。
公子为什么扎我?
公子用什么扎的?
为什么这么痛?
好在这痛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消散之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等睁开眼,就看到赵昊正淡笑看着她。
她不禁有些疑惑:“公子?”
赵昊指着桌子:“你看!”
梨诗循声望去,只见桌子上一条拇指长银针细的虫子正在痛苦地翻滚着,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针把它钉在桌子上了一般。
她心头微惊:“公子,这是何物?”
赵昊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估计是蛊之类的东西吧。”
就在刚才,他见到杨妈妈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在明心文星的洗礼下,他身边人的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干净得不成样子了。
但今天,杨妈妈的星子上,却忽然出现了一道黑气,这黑气无比奇怪,就像是一条乱窜的小蛇。
然后,刚才杨妈妈进屋送衣服的时候,这黑气小蛇就窜到了梨诗的星子上。
进门以后,他用枯荣文星把梨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扫描了一边,果然发现她脑袋里面有一条异常的东西。
于是,便趁其不备,狠狠地扎了进去。
然后这玩意,就从梨诗耳孔里钻了出来。
赵昊捏着下巴问道:“刚才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没有?”
梨诗瞅着桌子上的虫子,脸色有些苍白,咬了咬嘴唇道:“方才奴家特别想与公子……嗯嗯~”
“没别的奇怪的想法?”
“没有……”
赵昊皱起眉头,听她这么描述,这玩意儿倒是跟奶奶笔记里面记载的一种东西比较像。
朝圣蛊!
它可以被看做蛊虫,也可以被看做妖。
这蛊虫寄生以后,并不能直接控制宿主的思想,毕竟双方的精神强度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
但这蛊虫会影响宿主的欲望,宿主的各种欲望都会受到影响,包括食欲、x欲乃至求知欲等等,甚至连你想要跟谁说话都能影响。
就像是无休无止的心理暗示,若不能提前发现清除,宿主迟早会在这种暗示下迷失自我,像朝圣一般成为蛊虫母妖的傀儡。最恐怖的是即便到最后,宿主还坚持脑袋里的想法都是自己的。
只不过,单一条蛊虫远远达不到被当做妖的程度。
它隐蔽性很高不假,但隐蔽性高是有代价的。
它实在太弱了,弱到修炼者的正常灵台波动,都有可能直接摧毁它的地步。
只有母虫足够强大,子虫才有可能寄宿到强大些的宿主身上,然后收获一大批自认为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也因为如此,这种朝圣蛊妖,修为高的强得可怕,修为低的弱得可怜。
至于这一条……
看它被镇魂钉钉住还活蹦乱跳的样子,这背后的母妖至少一品起步,甚至一品都不止,宗师才合适。
呼……
赵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玩意儿也太可怕了,这要是把我控制住,以后只会对七老八十的老妇动心思……
那可真就身败名裂了。
等等!
关注点有些不太对。
这子虫没有自我繁殖的能力,所以只能接鼓传花一般从一个宿主又一个宿主中传递,直到最终宿主体内。
所以……
x里有蛇!
难搞啊!
怎么所有人都来针对我?
梨诗弱弱道:“公子……还扎我么?”
赵昊摆了摆手:“下次一定!你先找一个房间睡觉吧,最近有什么事儿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
梨诗轻轻点了点头,经过刚才那档子事儿,她哪还有这种心思,当即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老杨看到梨诗逃跑,整个人都懵了:“啊这这这,公子枪法越来越快了。”
洛水嘴角瞥了瞥,在旁抱着剑默默不出声。
两人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赵昊出来。
老杨一脸担忧道:“公子,我那有很多补药没吃完,你要不要?”
赵昊一脚就踹到了他的屁股上:“滚你娘的蛋,老子忙着逮虫子,你在这边说着风凉话?”
老杨大惊失色:“啊?逮虫子?公子,不应该是擒龙么?”
赵昊嘴角抽了抽,还是决定跟他说正事,便捏着虫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认识这个东西不?”
老杨和洛水两个人,都是神情一肃。
好家伙!
都是见过世面的!
老杨忧心忡忡道:“公子,咱们是被妖族盯上了?”
如此强的朝圣蛊,自然不可能甘心被养蛊者养,很明显是妖族那边的。
洛水有些自责:“我的失职!”
他们也没想到,竟然连着给赵昊漏了两次妖。
赵昊摆了摆手,笑嘻嘻道:“整天指望别人救我,我尸体早就挂在墙头了。”
洛水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出声。
因为好像的确如此。
以前她倒是暗中帮赵昊解决过一些小毛贼,但从内河事件开始,自己这一品武者的修为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倒还真是赵昊在自救。
赵昊瞅了一眼她自责的神色,感觉自己可能在职场PUA,便揉了揉她的脑袋:“莫要装杯跟哥混,不然大哥挨钢棍!”
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洛水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闷闷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确需要加强一下保镖的专业素养。
只会打架,那不就是粗鄙的武夫么?
赵昊把朝圣蛊丢在地上,一脚踩死,然后招了招手道:“走吧!把两只狐狸带走,天香阁里面不安全。”
的确有些不安全。
毕竟只是一个单纯做生意的场合,妖族只要不搞大事儿就能随便接近,哪有将运笼罩的镇国府来得实在?
于是。
两个一品高手一人扛着一只狐狸,飞檐走壁,赵昊在大街上撒丫子狂奔。
镇国府深处,地下密室。
老杨把昏迷的老母狐狸卸了下来,有些不满道:“公子,你看洛水,她非要抢着扛那个年轻的。”
洛水冷笑一声,都没理他。
赵昊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想啥呢,这是我大姨子。”
老杨笑着挠了挠脑袋:“公子,你对大姨子有想法么?”
“没!我有那么畜生?”
“那俺想跟公子当连襟,俺接受二婚……”
“滚你娘的蛋!一把年纪了,还想霍霍人家小姑娘?你这是典型的为老不尊!”
“公子,我跟你说过了,我只是看着年纪大,其实才四十岁出头,正值风华正茂呢。别别,公子别打。不过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内院,临滚前我能看一眼四胞胎么?”
“不看!过完年,带你去峨眉山看猴!”
“行吧……”
老杨有些失落,依依不舍出了门。
他已经确定过了,这两只狐狸受伤极重,再严重一点就会丧命的那种,在公子面前只能任他摆布,有洛水看着不会有任何危险。
将两根镇魂钉从两个人百会穴里抽出来,两只狐狸很快就醒转了过来,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了起来。
赵昊盘着腿坐在她们面前:“知道这里是哪么?”
老妪感受着周围庞大的将运压迫,上下牙床不停打着架:“镇国府?”
“哎!真聪明!”
赵昊笑眯眯道:“所以你们现在彻底逃不出去了,而且想死都死不掉,真为你们担心啊!”
老妪沉默了。
胡柠儿也是咬着牙不说话。
赵昊笑了笑:“我也算心狐一族的女婿,所以我也清楚,心狐只要互换了心玉,就一心想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况且心狐本身就刚从极北之地没多久,所以每天都在找家园的路上。你们来到这里,别管是不是找姜峥算账,其实目的都是为了过上安逸的日子,对么?”
胡柠儿剜了他一眼,马上口吐芬芳。
赵昊直接用镇魂钉钉住了她的嘴巴,转身看向老妪:“我知道你们的骨头硬,也没打算活着离开,但这痛苦不是假的,所以接下来咱们可以好好说说话,行么?”
说着,晃了晃手指头,两指之间捏着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镇魂钉。
老妪缩了缩脖子,忽然感觉赵昊说的有点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赵昊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所以你们此行,还是为了安心过日子。”
老妪点头:“嗯!”
赵昊盘着腿:“现在还没到姜峥履约的期限,如果有机会,你们会不会逼着姜峥履约?”
“嗯!”
“当然看你们的样子是不指望姜峥了,所以先找上了我,因为你们相信,只要听信另一家的指挥,你们就有觅得新家园的机会。对吧?”
“嗯!”
赵昊撸起了袖子:“那我问你啊,那家在妖族里的信誉好么?”
“……”
“以前它们给过你们实实在在的好处么?”
“……”
“心狐一族刚刚搬迁过来,所以肯定很多事情不知道,很早以前异族联手佛道妖好多年都攻不下一个王朝,那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现在他们又对我们荒国频频用兵,不出意外到最后该滚蛋还是滚蛋。
所以我问你啊,它们给你们画的大饼,该不会是把荒国攻下来分你们一块地吧?”
“……”
瞅着她一脸沉默的模样,赵昊都快气笑了:“也就是说,他们一没实力二没信誉,你们就傻乎乎地替他们卖命了?”
老妪终于生出了一丝烦躁的情绪:“总比人类骗子好!”
瞅她这副拽着救命稻草不撒手的模样,赵昊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试探地问道:“心狐一族情况不妙?”
“嗯!”
“你们投奔的那家取信你们的方式,该不会是娶了一个心狐族新娘吧?”
“嗯!”
“姜峥也娶了一个,他都被扣上了背信弃义的帽子,你说他们会不会也一样?”
“……”
她仿佛陷入了极大的挣扎,看着她们这模样,赵昊知道今天恐怕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便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感情呢,讲究的是双向奔赴。不能我这在这边一句又一句,你平均每句回我不到一个字儿,所以我很不开心。”
于是就取出几根镇魂钉,给她们扎了进去,冷冷地抛下一句:“你们好好想想清楚。”
然后,拍拍屁股直接就走了。
门外。
洛水正拿着一条尾巴,一脸为难地比划着,看到赵昊出来,当即向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戴!”
赵昊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先晾她们几天。”
虽然什么卵问题都没有问出来,但貌似挑拨离间似乎成功了一丢丢,晾晾她们反而效果更好。
洛水却有些生气,直接把尾巴丢在了地上:“浪费时间!”
“哎?”
赵昊乐了,笑嘻嘻地捡起尾巴:“不浪费不浪费,她们不看,你给我看啊!”
洛水面色一变,还没等他向前两步,就直接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了。
……
乾清宫。
姜峥斜靠在软榻上翻着奏折,地上则是躺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这个女人,很漂亮。
就是一双倒三角眼,让人看得很不舒服。
这是个蛇妖,纯的。
此时身上鳞片外翻,已经受了极重的伤。
姜峥笑着问道:“还是不说?”
蛇妖咬着牙,没有说话。
姜峥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杀了吧!”
“是!”
桂公公应了一声,几根银针飚出,蛇妖当即七孔流血而死。
他微微躬身:“皇上,最近京都里面的妖越来越多了,它们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嗯!”
姜峥淡淡应了一声,这些大多都是三品不到的小妖,别说刺杀皇运在身的自己,就算是随随便便一个官员,他们都不敢轻易接近。
但它们还是悍不畏死地漫灌京都,就连皇宫都敢失了智地渗透进来。
方才,他辗转难眠,便临时起意去怀念一下旧人,没想到竟然遇见了这么一条蛇妖。
这些妖……
在找什么呢?
姜峥有些头疼,摆了摆手道:“通知飞鱼卫,杀妖!”
“是!”
桂公公笑着点头,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又听姜峥补充道:
“狐族除外!”
“是!”
待到桂公公离开,姜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呓语般呢喃:“飞翎,峥哥马上就能履约了。”
……
“再这么下去,恐怕赵昊连履约的机会都没有了。”
齐国怀京,云雾茶庄,宁婉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不久,她刚与主战派各家派来的代表开了一个会,已然有些心力交瘁了。
这些天,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但最终还是决定,出钱让楚国帮忙协防,齐国的军队自己去打异族。
有仗打,当然是好的,至少能练练兵。
至少不是给楚国出钱的同时,又给荒国出钱协防异族。
但纳贡派明显是看中了主战派的死穴,那就是缺钱。
而且,宁婉梨始终觉得,这次楚国的协防可能有鬼。
别的不说,他们为什么那么笃定,荒国会同意暂时与异族僵持,调兵与楚齐一起攻魏?
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宁婉梨很不安,但仅仅靠李氏的财力,最多只能维持一支军队,如此一来相当于直接把主战派耗在山海岭了。
军中男儿皆已做好死战准备,但就是没钱寸步难行。
如今军队已经向山海岭开拔,李氏的财力已经被牢牢锁死了,现在她手头上只剩下了应急的钱。
偏偏袁家的生意几乎没有任何起色,袁家人近乎灭门,原本的关系网荡然无存,销路几乎砍了一大半。
云雾茶的确好,但不是没有替代品。
以前袁家家大业大,大家愿意给面子,所以才能碾压所有竞品。
但现在,袁家无了,大家又不相信仅凭一个宁婉梨就能把云雾茶给撑起来,所以自然砍了大部分销路,只留一部分提供给不喝云雾茶就咳嗽的死忠粉。
这可以看做他们倒向了纳贡派,如今纳贡派在朝堂上几乎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但这并非死局,因为纳贡派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是一个“派”,它只是一群利益至上的商人形成的共同体。
只要袁家能够为那些人提供足够大的利益,他们该跟袁家做生意,就还会跟袁家做生意。
所以宁婉梨一接手袁家,就立刻派人四处搜罗茶道大师,看能不能在制茶的各个环节有所精进,只要云雾茶的质量上来了,情况就能有所改善。
但宁婉梨也知道,这件事实在太难了。
一是云雾茶是袁家经营上百年的成果,可改进的空间本来就不大。
二是即便云雾茶能够改良,但只要不是压倒性的优势,就依然举步维艰。
宁婉梨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她应急的钱不少,足以短时间内支持一支军队,如果楚国那边真有什么异动,她至少拥有破釜沉舟的资本。
但如此一来,她手中最后一张底牌就没了。
到时若袁家生意再没有起色,她基本也就完了,四舍五入,约等于殉国。
在齐国,没钱寸步难行。
但钱又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宁婉梨从没想过,自己有天竟然缺钱缺到这个地步。
在荒国,她示弱数次,直到姜峥觉得她容易操控,才给了战马渠道。
但她现在却空有战马渠道而不能用。
唉!
若自己能造出赵昊那样的香水和酒水该有多好,这种足以碾压整个市场的货物握在手中,不愁没有人跟自己做生意。
这个时候,天空传来一道破空声,是穿云枭!
穿云枭是齐国最快的传讯鸟,速度几乎是箭鸽的三倍。
穿云枭在云雾茶庄盘旋了三圈便飞了下来,落在矮树上,静静地看着宁婉梨。
“这是谁家的?”
宁婉梨心中疑惑,却又脸色沉静,冲穿云枭招了招手,待它飞来便取下了它脚上的信件。
拆开的一瞬间,她眼睛骤亮。
“沈家!”
“拿到荒国酒庄在齐国的代理权,并且成了荒国酒庄的主要供粮商?”
“沈家写这封密信给我……”
宁婉梨又是狂喜,又是担忧。
喜的是,终于有钱了,至少这次打仗不会完全被动了。
忧的是,荒国的手伸得更长了,原以为自己只需要压制他们通过战马渠道派来的总管就可以了,好不容易把那个人压制下去,现在又来了一个沈家。
姜峥这算盘,打得太响了。
短时间来看,的确是好事,可长此以往,如果自己麾下没有足以与沈家相互制衡的财源,迟早要出事。
虽说不管怎么出事儿,都比让国家被纳贡派玩坏强。
但如此被荒国掣肘,还是让她有极强的危机感。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把袁家给撑起来。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宁婉梨连忙把信件收起来,正色道:“请进!”
一个身穿锦缎的中年人走进院子,恭恭敬敬道:“公主!”
这人原本是李氏布行的管家,现在临时调到了袁家。
宁婉梨淡笑道:“陈管事,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啊?”
陈管事当即躬身:“大好事!”
“嗯?”
宁婉梨愣了一下,陈管事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被他称作“大好事”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不为之动容。
陈管事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恭恭敬敬地呈给宁婉梨。
宁婉梨打开一看,发现是一颗颗洁白的小颗粒,她不由好奇道:“这是……”
“吃的!”
陈管事笑着说道。
吃的?
宁婉梨微微点了点头,便拈起一撮放在了舌尖,只觉一缕清流在舌尖散开,化作甘甜的津液沁入心田。
她双眼短暂失神了一阵,世上竟有如此甘甜之物。
这,绝对是一条赚大钱的路。
她声音激动:“这是谁带来的?”
陈管事说道:“溯城,羲和天!”
“羲和天?”
“就是以前袁氏的姻亲,陆家!”
宁婉梨顿时就想了起来,那次丙级拍卖会虽然她没去,但是宁无垢去了,自然清楚这陆家是被一个神秘人收购的。
没想到才一转眼,羲和天就拿出了如此惊艳的调味品。
“快快有请!”
“是!”
不一会儿,陈管事就带着一个容貌普通的中年女子到来了。
女子客气地拱了拱手:“民妇范氏,见过公主。”
宁婉梨微微一笑:“免礼,这……”
范氏不卑不亢道:“此物唤作白糖,乃是我家主子炼丹时无意间偶得。我家主子不喜欢拐弯抹角,希望以此物换得在齐国为官的机会。”
宁婉梨微微扬眉,她忽然想到了羲和宫,曾是晋国境内盛极一时的道家宗门,炼出过不少驻容养颜延年益寿的丹药。
只不过百年前,被擅长炼制五石散的宗门给打垮了,如今已经是杳无音讯了。
莫非……
虽然也是不怀好意,但用他们来制衡姜峥,再合适不过。
她笑着问道:“多大的官?”
范氏反问:“公主认为,值多大的官?”
宁婉梨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白糖,价值几何?”
“百金一斗。”
“百金一斗……”
宁婉梨心中暗忖,一斗就是十升,算下来倒也不是特别贵,只要产量够,足以撑得起一个家族。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出价码。
范氏却抢先说道:“公主莫要心急,待民妇为您烹茶,再开价码也不迟!”
宁婉梨惊奇道:“你还会烹茶?”
“懂一些!”
范氏微微一笑,开口问道:“庄内可有云雾茶与鲜奶?”
宁婉梨微微一笑:“云雾茶庄怎能没有云雾茶?至于鲜奶,不远处便有农户,现挤便是。”
说完,她便转头将事情吩咐给了张管事。
一炷香后。
宁婉梨盯着范氏手中的炒锅发起了楞,不由问道:“世上还有如此的烹茶方式?”
她的确有些傻眼,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用炒锅烹茶的。
范氏笑了笑:“我家主子烹茶,都是这么烹的!”
说着,便把白糖和茶叶加在了锅底,一滴水一滴油都没有加,就这么干炒。
满满的,白糖出现了焦黄色,空气中也弥漫出一股焦香。
范氏微微一笑,便把鲜奶加了进去。
茶!
奶!
糖?
这么混在一起,叫做什么?
茶奶,还是奶茶?
宁婉梨迷乱了,但同时又有一丝期待,就这么紧紧盯着范氏把偏褐色的奶茶倒在了茶杯中。
她的手下意识地就伸了过去。
“公主,小心烫!”
“无妨!呲溜呲溜……”
宁婉梨沉默了。
这奶茶口感虽是上品,但若没有白糖,其实算不得绝味。
然而它却能助云雾茶冲破茶的限制,开辟新的市场。
用赵昊的话说,就是不用跟那些同行卷了。
再加上本身味道就极好,还有白糖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她很确定,袁家的生意要被盘活了。
她神情多了一丝凝重:“你家主子,想要什么样的官?”
范氏笑道:“纳贡派能做的官,我家主子也能做!”
宁婉梨:好家伙!
……
天已经蒙蒙亮。
镇国府。
赵昊在红苓怀中陡然惊醒,就这么一抖,把红苓都给抖醒了。
红苓迷迷糊糊睁开眼,伏在赵昊的耳垂旁,轻声呢喃道:“公子,你的身子骨越来越好了,昨晚我都累死了,你却还能做那种梦……”
“不是那种梦。”
赵昊咧了咧嘴:“是噩梦!”
红苓在被子里面摸索一下,顿时相信了赵昊说的话,不由问道:“什么噩梦?”
赵昊面色有些古怪:“梦见我爹娘爷爷遇到了危险,芷羽遇到了危险,你也遇到了危险,都快死了的那种,好特娘的吓人,幸亏我醒得早。”
红苓有些感动:“原来在公子心中,我竟然有如此地位。”
“那当然了……”
赵昊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中默默补充道,还有老杨、洛水、凰禾……
长这么大,他很少做噩梦。
今天的噩梦,明显有些不太正常。
内视过去,妄语戒尺悬在心头,隐隐有佛光闪动。
看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抽自己的架势。
但是吧,想抽,又没有完全想抽。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卡BUG成功了。
他跟宁婉梨非亲非故,那狗婆娘甚至连黑丝长腿都不愿意给自己摸一下。
而且,事业心太重,一看就锁不到被窝里。
若自己是闲云野鹤,说不定还会跟她当朋友。
但如此境地,还是算了吧!
妄语戒尺悬在心头,时时刻刻盯着他当日立下的誓言,尽余力助宁婉梨登上帝位。
我这算尽余力了。
不过是想多讨点好处而已。
就算我不想讨好处,白糖的技术免费给你,你宁婉梨敢要么?
幸亏这妄语戒尺识相,给了自己卡BUG的机会,不然刚才的噩梦就做到底了。
这特娘的切身体验一波,失去至亲的痛苦,还真有点毛骨悚然。
赵昊摇了摇头,心头略微轻松了一点。
也不知道宁婉梨究竟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他了解了不少齐国的近况,这才知道宁婉梨在齐国处境究竟有多么惨,空有武将和战马渠道的支持,结果是整个主战派都在军费上被卡脖子。
而民间……
百姓这种生物,就是只要能活得下去,只要有饭吃,就没有太多反抗的心思。
用捉襟见肘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现在的她,估计很高兴吧。
一方面,是沈家天降。
另一方面,是羲和天力挽狂澜。
这狗婆娘一定高兴得鼻子冒泡了,然后幻想着用羲和天和姜峥相互制衡。
啧啧啧……
等着吧!
还不够。
过几天,我还会给你送去一个开启民智的大礼物。
赵昊感觉自己好像很阴,但又感觉自己很冤枉,因为一开始他只想靠羲和天暗中帮她一手,顺便再捞一点好处。
但谁能想到。
姜峥缺军费准备卖酒的时候,齐国最大粮商好死不死地赶了过来,偏偏荒国还缺精粮,偏偏齐国主战派缺钱,偏偏姜峥还想操控齐国。
袁家又刚好垮台,偏偏自己又知道怎么做奶茶。
许灵韵这个偏执的艺术家,又偏偏想要回齐国开启民智,而自己又偏偏知道一些符合齐国国情的戏本和戏曲。
这么多偏偏,可都是我跟你签过合同以后发生的事情啊!
你说,事情怎么能这么巧呢?
赵昊也有些无奈,只希望宁婉梨别登上帝位,不然到时候发现选手和裁判都是荒国人,那场面真的很尴尬……
“公子,你怎么笑得那么诡异?”
“啊?有么?”
“有!你是不是骗我,其实你做的根本不是噩梦?”
“不是又咋地?”
红苓朝赵昊身上凑了凑,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呢喃道:“还有半个时辰天才亮……”
赵昊:“……”
……
半个时辰后。
红苓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满心欢喜地给赵昊洗漱,帮他把衣服整理好。
心中却不免有些怅然,等到赵昊成婚后,这种日子恐怕很难过上了。
好在赵昊足够疼她。
各种意义上的疼她,老疼了……
又稍稍缠绵了一会儿,赵昊便朝前厅走去。
出院门以后,好一通伸懒腰,心想没有真气在身,身体底子再厚,都有些扛不住这么造。
没想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老爷子的身影就在前方出现。
只见他左手拿着医书,右手攥着九花穿心丹的瓶子,双眸之中满是赤红,激动道:
“昊儿!走,爷爷帮你修复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