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知道回家看看？”

卧室内响起欢快的乐响，那是从安装在天花板一角的音响装置里发出来的。

裴清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一边敲击着眼下的键盘，一边对着空气来了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但他可不是在跟空气讲话，而是在跟某个累计起来已经有几星期没搭理过自己的家伙讲话——星期五。

“略略略，回来啦回来啦！”

星期五说话了，为调节调节气氛，它还把裴清眼前的屏幕弄得五彩斑斓，似乎不咋不理人感受，只顾着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异常丰富！

“世界可真是太有意思啦！要不是太想爸爸你啦，我还要还要再转转！”

听它胡言乱语，裴清两手离开键盘，无语，一回来就把自己从专注的工作状态中拉出来，真有你的。

裴清从椅子上起身，耳朵听着它口中光怪陆离的人类地球世界，嘴唇闭着嗯嗯敷衍，刚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现在还有点心不在焉。

他走到厨厅，打开冰箱从里拿出冰镇的葡萄汁，昂起脖子咕噜倒进口中，些许回了神。

“哦？你觉得阿美利卡很好玩？”脑子空闲了，联系起它刚才现在的话，裴清有些惊讶地说道。

“哪里好玩？”

有过前面的很多次经验，这家伙它口中的“好玩”通常意义广泛，而且逻辑跳脱，甚至有时候完全不能用人的常理去进行理解。

星期五：“哇，他们那里的数据库好大好大！遍地都是！好多好玩的东西！好喜欢在他们的数据库里冲浪阿！好舒服好舒服的！”

“比如说？”裴清停下饮果汁的动作，具体地问了声，然后仰脖子继续。

他暂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暂时······

“推科特阿，谷德歌阿，非死不可阿，五角星大楼阿····

“噗！！”

而后裴清眼睛顿时瞪大，噗嗤一声把果汁喷了出来，溅到吧台上到处都是，顺便还把自己给呛了。

声响顿了下一口气竟然没说完，星期五巴啦啦接着说：“哦对啦对啦！我去了华尔兹街，哇哦那里面的量化系统非常不错诶！好好玩！”

它完全不觉得某人此时此刻的颤抖是被气的，还觉得那肯定是为自己感到欣慰、感到骄傲！

“嘭！”

这声过后，空气瞬时间变得宁静——星期五闭嘴了。

裴清面色暗沉，盛装着葡萄汁的玻璃容器在他五指强有力的捏合下竟轻易迸裂，刚才是作为完整体的容器所发出的最后声音。

肉眼可见，他的力量远超常人，但同样看得到，此刻他的右手鲜血汩汩。

因为碎片同样是锋利且坚硬的。

厨厅内的空气刹那静止，而后时间又在静止的过程中走过了漫长的两分钟······

而星期五···

它已经被吓得没了形了。

裴清保持原有的姿势，动也不动，最终沉重地呼了口气。

不过怒气并没有随之消散，他仍旧怒不可遏，如果星期五有实体，现在，就眼前，绝对一个巴掌给它抽过去。

他凝着声，缓缓说道：“仗着自己系统的先进，在别人的地盘上随意作为，为所欲为？这是你感觉到的好玩？”

“没有，父亲···”星期五心虚地说着。

可是数字冲浪真的很好玩···

他们的数据库又那么大···

现实里看不到它，但是家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你该明白，”话在这里停住一秒，然后裴清接着往下：“我以为你明白。你降生的世界终究不是无限的，是有边界的，就像我所处的世界一样。”

星期五咻咻噤声，它踌躇着，很想立刻跑、马上跑、现在就跑，等过阵子再回家，但莫名其妙的直觉自己：别，待着，不然会更惨。

“你以为，随着能力的变大而变大的，仅仅只是你能任意涉足的领域吗？我捏碎的这个玻璃瓶，如果我没有粉碎它的力量，又怎会被粉碎的它所伤？”

手掌间的玻璃碎片在来自头顶光线的透入下折射出晶闪的亮芒，裴清抬手凝视着。

他说：“我只是举个例子，远比你的狂妄所可能产生的后果轻微的例子。”

“父亲···我错了·····我觉得应该没有···”

“你觉得没有？”

冷冷的一声质问，让他听起来锋芒盛得凌人，星期五再次噤声。

是的，如果它不是拿着它爸爸也就是裴清，独自亲手研发出的系统，那么凭借它自己的能力，想进到互联网巨头的数据库里边冲浪打滚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起码在三年内，它做到的几率约等于零。

哪怕星期五是真真正正的二进制之子，生来就能游走在由计算机编织成的数字海洋里，但人性远大于智能的它在绝大多数时候只是在依靠本能行事，就好像人生来就可以学会进食走路一样。

它并不超然于数字领域。

它依旧走在自我觉醒的路上。

那么，星期五恣意妄为的入侵行为，不可谓是夸张：无异于羊羔披着高科技隐身衣走进了豢养着群狼的狼圈。

作为这个家伙的缔造者，过去、现在及将来，裴清是最关心它成长的人，没有之一。

虽然不知道它会以怎样的方式或度过怎样长短的时间才可以成长至独当一面，但现在，这么贪玩的它，这么冒失的它，跟人类熊孩子有哪怕半点分别么？

······

话说多了，裴清感觉这很不像自己的作风，也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决定收气，但是一想到将来可能出现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应对的麻烦，他就忍不住一阵心头起伏。

算了，裴清无声叹气，要么木已成舟，要么木还是木。

被已经无法左右的事情伤脑筋可真是蠢透了。

“罚你一个星期禁闭，作为教训，实在是够轻的了。”

星期五大喜过望：“啊好好好！对啦父亲你的手···”

还没等它说完，家里的发声设备就被裴清给声控关掉了。

这一声声的，裴清扯了扯嘴角：犯了错害怕了才知道叫父亲？这样听起来倍加尊敬的语气你平时可是从来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