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不少人站了起来,然后,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那些光点。整个防空阵地登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是时,黄正直正在临时搭就的指挥部里和旅长林天方下着象棋,忽然,副官急急的跑了进来,大喊:“师座,大事不好,学兵军向我们开火了!”
“什么?”黄正直立刻站了起来,问:“多少人马?”
外面,防空阵地上的骚乱动响传了进来,林天方的脸色变了,道:“学兵军果然是南蛮子带出来的队伍,这招呼不打一声就开打,实在是蛮不讲理!”
此时,火箭弹已经完成了飞行到达了指定地域,登时,一片轰隆隆的爆炸声连续的响起,震得整个指挥所都摇晃起来,副官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有些狼狈的爬起来,他递给黄正直一张烟壳。
烟壳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学兵军欲对尔等不利,速决!”
这番炮击只持续了三分钟左右,但是造成的声响和异动却让闻者无不变色。黄正直对副官说:“快去看看哪里遭到了炮击,天方,你快去布置防务,别让学兵军跑出去!”
副官爬起来,留下一句:“这烟壳是基地里用箭射出来的,”然后便白削着一张脸跑了出去。
十分钟左右,第二次炮击开始了,这一次,目标却换成了正对着基地大门的阎系军队的主阵地,而黄正直的指挥部离最近的炮弹落点才不过三十余米的距离。黄正直连望远镜都没用,便有幸亲眼目睹了这种新式火炮的威力——炮弹如雨点般落下,烟火爆起处,很快就将主阵地上的三道壕沟完全吞没了。烟火中,不时有残肢飞起落下,然后,整个阵地都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哀嚎声。
黄正直的脸色一瞬间就变成了死灰色。如此密集的炮击打击力度,没有四五十门火炮齐射是无法完成的,如此可见基地内学兵军兵力的充足和准备的充分。看来,这一次注定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对于这番炮击的威力,与远观的黄正直相比,近瞻的林天方有着更加深刻的体验。因为不知道对面使用的是新式火箭炮,故,就火炮数量的推断上,林黄二人猜出来的数字差不离。而因为身处险地,倘若不是警卫机灵和尽职,及时的将他压在身下,此刻林天方应该已经是在阴曹地府发出这段感慨了。有鉴于这番炮击的密集程度和覆盖的均匀性,林天方把它归功于学兵军炮兵的高素质上,认为,单单凭借这支炮兵部队,学兵军就有笑傲华北的资格。由此,对于自己一向敬佩和尊崇的阎主席,他觉得,至少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主席大人犯错了。细想也是,一支能够和小鬼子硬抗的部队,岂是他们这支杂牌军能够对付的?至于定州城内的那支不堪一击的部队,想来应该是学兵军的民间军事组织吧?
先不说林旅长正在感想连连,单说那个去观察防空阵地的副官。副官没看到防空阵地上的情景就回来了,因为在半路上他遇到了防空团的团长邱胜。邱胜灰头土脸的带着十几个人,一只胳膊血淋淋的吊在胸口,一看见副官,登时就嚎开了:“李副官,这仗没法打啦!我们一个营的兄弟,被该死的学兵军一轮炮击就全部炸死了。李副官,对面的那些家伙不是人哪!他们的火炮密度,完全是不想给我们留一点生路啊……”
针对基地外敌军主阵地的炮击并不止一轮——基地炮兵坚决的执行了柳大楷的命令,要打就把敌人打痛,打得他们终身难忘。仅仅过了十分钟,随着炮弹依次填装完毕,隆隆的发炮声再次响起,此时,林天方那个旅还幸存的官兵连呆在阵地里的勇气都没有,连兵带军官,全数变成了溃兵。
成百上千的溃兵经过林天方的身边朝他身后逃去,不时有一两个有良心的团长、营长招呼他们的旅长:旅座,这仗没法打啦!再不跑,兄弟们就全交代在这里了。难怪学兵军敢和小鬼子叫板,这些家伙真他妈不是人养的,太狠了!旅座,跑吧!
说这番话的阎系军官,想法是这样的: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当兵吃粮的,我们只不过奉上峰命令行事而已,你们竟然用大炮如此轰法,实在是他娘的太不近人情了!
细说起来,阎系军队中并不乏狠角色,不然,老阎也不能在抗战时期错综复杂的山西一呆呆到抗战胜利。然,实力的不对等并不是单纯的不要命、不怕死能够弥补的,面对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的绝境,只要是尚有理智的人,便不会坐着等死。
开始,林天方尚想力挽狂澜,以军法想要挟,欲重新控制部队。然,随着第二轮炮弹在阵地上“开花结果”,更多的人加入到溃败的人潮中,他和其幸存着的警卫被生生的裹挟进人群,至此,阎系部队所谓接管定州基地的计划便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徒增笑谈。
火箭炮齐射的威力,不仅出乎敌人的意料,也让发明者侯德榜和一众操控者为之惊叹。接替柳大楷负责基地内军事事务的副指挥官方晓坦上校甚至做出惊人设想,倘若八卦隘前线能够拥有一个团这样的炮兵,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
柳大楷的计划里,炮击之后便是步兵出击。炮击本来要进行三轮,然,第二轮过后,方晓坦的望远镜里,敌人的主阵地上已经看不见一个活动的人影,于是,他决定停止炮击,直接出动一个营的步兵予以追击。
而就在方晓坦亲自率领部队追出基地的同时,基地内的机场上,马达轰鸣声中,十数架战机渐次起飞——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伞兵(注1)作战行动拉开了序幕。
注1——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进行空投作战的国家是苏联,时间为1927年。同样是苏联,于1930年成立了第一支伞兵部队。(编外,不占字数)
6月22日凌晨,八卦隘隘口,经历过又一个白天的血战之后,张砚田和顾明昌检查过部队,慰问过伤员之后,开始和几个参谋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说是晚饭,其实也是午饭。而两顿饭加起来的内容,不过是一块压缩饼干外加一点山泉。自从进驻八卦隘,张砚田和顾明昌就没有合过眼,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天没有休息了。两个人皆是胡子邋遢,又黑又瘦。军粮早在三天前就吃光了,现在仅剩的一点压缩饼干,那还是定州基地空投下来的。弹药,两天前用光了,现在使用的,一部分是刁一得领衔的学一师三旅旅直属侦察连官兵冒着极大风险从阵地上收集回来的阵亡将士没用完的子弹、手榴弹,一部分同样来源于空投。
今天一战,原来就不多的人手又少了一半。这让顾张两人都变得忧心忡忡的,乃至尽管负重饥肠辘辘却依旧食不下咽。
对于张砚田来说,这一战的艰苦程度是原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仗打到现在,本来甚为机灵,不肯吃亏的他早就没有了打小算盘的心思,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自己死后能不能得到一个名分,能不能以抗日英雄的形象留诸于史册。而对于幸存的特警二纵的官兵来说,从原先的渴望一战到后来的咒爹骂娘,再到现在的只知道机械的执行命令,他们已经被战争消耗掉了这几十年成长积累起来的活力,变成了真正的战争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