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离五月初五还有半个来月,宫中突然下诏,端午宴会于皇家围场提前举办,一来是为了彰显黎国天威,挫挫匈奴的锐气;二来太皇太后寿诞将到,也是为了宫中省笔银子。
太皇太后窦春华那可是位铁手腕的女政治家,从庄帝时期开始就参与朝事,在黎国有自己的势力,打破了女子不得干政的先例。窦氏出身名门,祖父为帝师,从小窦帝师就常带她宫中任教,其与庄帝青梅竹马再到之后的帝后同朝也是段佳话。
窦氏如今仍手握大权,根基在此启帝也无可奈何,只能毕恭毕敬对待这位严厉的祖母。
太皇太后爱热闹,特别是喜爱娇艳欲滴的小姑娘。故黎国所有官员及女眷都被邀请在列。为此今年的端午盛宴格外隆重。
端午节活动丰富多彩,不但在民间广为流传,在皇宫中也颇受青睐。
不过大多已将原有的特定意义淡化,演变为以娱乐为主的活动。
启帝将此重大活动交予五皇子负责,先前有立五皇子为储的消息传出,现在又重用他。大臣们纷纷猜测,怕是消息属实,等到大公主一出嫁,储君之位便可定,这让原本支持五皇子的大臣们更加耀武扬威,而三皇子一党的许多大臣急躁不安,心中萌发重新站队的念头。
夜里三皇子府,诺大的屋外重兵把守,霍泽与文月坐在屋内,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突然一声声响,书架后的暗门打开,走出一位披着黑衣斗篷的男人。
“外祖。”霍泽站起身招呼。
“嗯。”男人掀开兜帽,一张苍老的脸显现出来,正是当朝文相。
“外祖辛苦了,快请坐。”文月上前搀住文相的手,拉着他坐到木凳上,还贴心地倒了杯水。
文相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自顾自的坐回到位置上,也不去接水,文月端着有些尴尬,表面上还是露着笑,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霍泽接过杯子,亲手递给文相,语气毕恭毕敬:“外祖,请喝茶。”
“嗯。”文相又是闷哼一声,这才接过杯子饮口茶。
霍泽拉着文月也坐到凳子上,等到文相放下杯子后,才慢慢开口询问:“外祖,事情办得如何了?”
“成了,放心吧。这次端午定不会一帆风顺。”文相神色平淡。
“不知外祖打算从哪方面下手?”霍泽顿了顿:“与我说,我有个底,也好配合。”
文相摆摆手:“不必,你不用知道太多,有何事我自会担着。”
文月担忧地看向霍泽,生怕他因此话不高兴。
“我信得过祖父,既如此我就不多问。”霍泽带着笑,看不出一丝破绽。
文相仔细打量着外孙,看着他如此听话,很是满意,叮嘱了几句,戴上兜帽,由暗门返回。
文月到暗门望了许久,确定文相真的走了后,才将暗门关上,坐到凳上,诺诺开口:“祖父他就是这种性子,殿下勿要怪罪,他如此也是怕殿下知道太多不好。”
文月是个庶出,平日里嫡母对她们母女就诸多欺凌,若不是文相做主,她如此低微的身份,怎么可能嫁到皇子府,如今她是三皇子妃,想来嫡母会有所顾忌,母亲也能直着腰杆。故就算文相对她再怎么瞧不上,她也对他心怀感激。
可霍泽却不这么认为,娶文月为正妃,不知遭了多少人耻笑,想着是文家的孙女自己也就忍了,可谁知竟是个没地位不受宠的。出嫁从夫,她却一门心思在外家,这让人如何容忍?
霍泽表面云淡风轻,上前握住文月的手:“月儿说的什么话,外祖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怪罪他。”
文月见他对自己如此怜爱,顺势靠在他的怀中:“是月儿糊涂,殿下,今晚可要回房歇息?”
三皇子府还有一位陆侧妃,比文月早些入府,平日里不常露面,霍泽大多时候宿在偏院。
“今晚有些事,明儿再去陪你。”霍泽柔声哄着。
文月点点头,也不强求:“那殿下明儿可别忘了,月儿准备好殿下喜欢的菜等你。”
霍泽应允,将文月送出门。
文月走后,一旁的小厮上前禀告:“殿下,陆侧妃来了。”
“让她进来。”霍泽眼里晦暗不明。
一位身姿婀娜,容貌绮丽的紫衣女子走了进来。
“媚儿见过殿下。”女子头上流苏碰撞,发出悦耳声音。
“这里没人,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霍泽垂下眼眸,手指轻敲桌面。
陆媚起身,全然没了方才那副妖娆做作模样,语气恭敬:“回主子,奴发现丞相与匈奴人有书信往来。”
陆媚是霍泽私自培养的亲卫,为了不让外人生疑,只能给她安排个家世,封个侧妃留在府中。
霍泽手指轻敲桌面的动作停止了,深邃的眸中悠然转寒,墨黑的瞳孔聚缩,宛若漩涡般阴沉,半响后冷笑:“呵,我这外祖倒是很有能耐,连与外邦勾结的事都做了,下一步莫不是要篡位当皇上了。”
“今晚他与何人见面?”霍泽继续发问。
“御林军统领。“陆媚低头:“奴担心暴露身份,没再深究故不知道他们商议何事,请主子怪罪。”
“看来,端午围猎一行可不太平。”霍泽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你带着亲卫,传我的令,保护好母妃,再派人去与统领知会一声,其余的人自求多福去吧。”
陆媚点头称是。
此次端午盛宴在郊外皇家围场召开,邀请的大多为武将及家眷,当然也有那些身居高位的文官,为了方便,也在围场四周设了高台为女眷席。五皇子虽愚钝贪玩,但办起事来也是别出心裁,宴会上的歌舞、饮食皆是上等。
越疆与越绉忙着交接兵权,故没有参宴,倒是越浔破天荒地提议出门。柔韫担心越浔身子不方便时刻跟在他左右。等到落了座后,才有心思打量起众人。
呼延郅一身墨绿劲装,颈部与耳垂挂着透灰宝石,看上去十分华贵,他举起酒杯朝柔韫眨眼示意,柔韫淡淡点头。
五皇子霍全,六皇子霍衍都曾见过,而那个身着天蓝蟒纹袍,腰坠玉佩,一双深不可测的凤眼,高挺的鼻梁,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的男子,柔韫只觉得面生。
霍泽凝望着远方,目光遥远而迷离,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眼底透着怅然若失之意,察觉到女子的目光,霍泽回头对上,那锐利横扫一切的凌厉眼神,让柔韫心里一颤,率先移开了眼。
“那是三皇子霍泽。”越浔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此人深不可测,莫于他过多接触。”
柔韫颔首,那人压迫感极强,单凭一个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霍泽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眉角蹙起,半响才落下,嘴角带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太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冯公公甩着拂尘尖声喊道。
“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众臣及女眷跪拜。
启帝点点头,弯腰伸手扶住窦氏,活脱脱像个公公,倒是窦春华精神抖擞,一身华丽昂贵的大红绸缎,头戴嵌宝石的翟冠,与越老夫人同一代人,瞧着要年轻许多。
“都起来吧。”窦氏坐到上位,眼神一瞥众人,威严十足。
众人起身,敢与之对望者寥寥无几。
启帝左右的薛后与文贵妃,也与往日不同,熄了火畏畏缩缩不像她俩的做派。
“全儿做得极好,赏。”启帝满意的点点头,对此安排布局很是赞赏。
薛后在旁松了口气,自己忙上忙下帮着安排,总算入了皇上的眼。文贵妃在旁很是不屑,若是他泽儿来做,不知会好上多少倍。
“谢父皇夸奖。”霍全接过冯公公递来的玉如意,挺着自己肥硕的身子笑眯眯谢恩。
启帝撇过在场众位大臣,看到越浔时愣了下,接着堆起笑脸:“行之总算出门了,身子可好些了?朕都多久不曾见你了。”
大臣及女眷们将目光落在越浔身上,在五皇子身后的曲屏也是不着痕迹地朝那里望了望。太皇太后此刻也抬起头,少年一战成名的不败将军,名声在外,自己还是头一次见。
“蒙陛下挂念,身子已大好。”
越浔移着轮椅上前,一身素面云锦长袍,腰间绑着根玄色龙凤纹宽腰带,乌黑的发用玉冠束起,当真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女眷们瞧着那俊朗地面容纷纷羞涩地垂了脸。
“如此便好哈哈。”启帝客套过后也不再搭理他,对着五皇子问道:“全儿,宴会项目有什么,说出来让大家明白明白。”
“是。”霍全拿出随身小本子夸夸其谈:“首先呢,今儿宴会分为三轮,第一轮是射粉团,将粉团置于盘中,再从远处用弓箭射击,被射中者便可取而食之。”
接着他拍拍手,侍卫们拿上来一筐粽子和盘子。粉团又小又滑,看上去就很难射中。
“好好这个有趣,谁先来啊。”启帝拍着大腿指着众臣。
不一会儿就站出来好几个武将,他们拿上备好的弓箭,聚精会神,场内众人纷纷引颈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