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学校的长期志愿者，郑校长说她是师大历史系硕士。”从容道。
宋遇安道：“嗯，你最近和郑校长联系的时候，有没有从她那儿听说关于李子君的事情？”
“没有。”
从容道：“志愿者是根据自己的空闲时间去学校帮忙，并不像正式聘用的老师们那样规律，也有的志愿者会因为一些事情中断或终止志愿工作，遇安，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遇安道：“我今天在小区里碰见李子君了，她看起来……不太对劲，我有点担心，所以就问问。”
“这样吧，你等我几分钟，我打电话给郑校长问问情况。”从容道。
“嗯，那我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宋遇安估摸着蒋秀敏回家的时间，去厨房里先把绿豆汤煲上了，最近天气热起来，老蒋同志又为了比赛忙碌，眼看着有点儿上火。
煮绿豆汤的方法，还是上次为了给从容送汤学的，她这次特地少放了一些冰糖，就怕太甜。
等电话的间隙，也没什么其他事可做，宋遇安又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准备学两个新菜晚上发挥一下，刚打开网页就看到本地新闻那一栏弹出一则消息。
“视幻IT科技有限公司三天前宣告破产，如今已经人去楼空，公司近百名员工突然失业，互联网寒冬降临，科技公司倒闭破产频现，该如何应对？”
“视幻IT？”
宋遇安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又看，总觉得有点儿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正在这时，从容的电话过来。
“老从，有消息了？”
“嗯，刚才问了郑校长，她说李子君这半个月的确没有再去过学校帮忙，中间有打过电话沟通过一次，说是家里临时有点事情，可能短期内不会再过去。”
“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郑校长也没好意思问，但前阵子还听说她和丈夫买了新房准备搬家，所以郑校长猜测应该是忙着搬家的事情。”
从容说完，又问道：“遇安，照你看，李子君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我也不好说，只是……她看起来怪怪的，精神恍惚，很疲惫的样子。”正说着，宋遇安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睛再次看向屏幕上那个公司名称，“我好像知道点什么了！”
晚上八点半，宋遇安正在看以前的专业书，她和从容约定好明天他过来之后，两个人先去找李子君聊一聊，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反正老年才艺赛的比拼是下午，他们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做别的事情。
蒋秀敏正在客厅里改造自己的舞服，天气越来越热了，她想把内衬剪短一点，没那么闷热。
正剪裁到一半儿，突然门铃急促得响了起来。
蒋秀敏放下剪刀走过去，到门口先问了一句，“请问哪位啊？”
“你，你好，我是李子君，宋小姐，宋遇安她住在这儿吗？”声音很是惊慌。
蒋秀敏赶紧对着书房喊了一声，“安安，有个叫李子君的，你认识吗？”
“李子君？！”
宋遇安快步走出来，看到母亲站在门口，便点头道：“我认识，妈，你开门吧。”
门刚一打开，就看到李子君披头散发，神情慌乱得冲进来，“宋小姐，快，快救命啊……”
“哟，你这是怎么了？慢慢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蒋秀敏眼疾手快把人给扶住，要不然李子君直接就扑在地上了。
宋遇安也吓了一跳，她打量着李子君，穿着长袖睡衣睡裤，脚上是家居拖鞋，还跑掉了一只，光着的那只脚不知是不是被什么割到了，脚趾间隐约有血迹。
“李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李子君还没等扶着她的蒋秀敏转身，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抓着宋遇安的胳膊，“遇安，你快帮帮忙，我老公他，他不想活了，他要跳楼啊！”
什么？！
母女俩吓得同时瞪大眼睛。
……
三个女人慌不择路得往李子君家那栋楼狂奔，宋遇安听到母亲在她身后喘气，赶紧回头道：“妈，你慢点儿，我先和子君过去，你别急。”
“能不急嘛，你赶紧跑，别管我！”蒋秀敏咬牙迈大步子，看着女儿的背影，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神情更加紧张起来，“那个，安安啊，你给小从打电话了吗？”
“打了，他马上赶过来。”宋遇安没回头，拿出上学时跑百米测试的速度奔跑着，她也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穿着的还是那条白色睡裙和黑色针织开衫。
好不容易，赶到楼下，已经围观了不少住户。
宋遇安仰着头往高处看了一眼，虽然很模糊，但还是能看到有一个身影在顶层的围栏上站着，光是看这么一眼，旁边的李子君就吓得腿软坐在地上。
“李超，你别跳，你跳我也不活了啊！”
“子君，你快起来！”宋遇安将她扶起来，大口大口得喘息着。
李子君抓着她的胳膊，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那样用力，她脸色惨白，满脸冷汗，“遇安，你帮帮他，帮帮我们，求求你，求求你啊……”
“我……”
以宋遇安现在的精神状况，她本不该再上楼去帮忙，可情况紧急，一秒钟也耽误不得，她咬咬牙，点头道：“走吧，咱们快上去！”
……
顶楼天台。
夜空清朗，星辰闪烁，远处的霓虹弥漫着向天际延伸，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归途。
站在围栏上的男人，看起来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格子衬衣和浅色牛仔裤，一双球鞋被他放在旁边，他看着整个城市的夜景，明明到处是笙歌夜语，灯红酒绿，他却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无路可走。
在天台另一边还有小区的三个保安，他们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但没有人敢靠近过去，都怕人没劝住也没救下，这条命就丢在自己手里了。
宋遇安和李子君跑上来的时候，保安们还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啊，上来凑什么热闹！”
“我是他老婆。”李子君捂着嘴，语不成调。
三个保安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似的，都围了过来，“你说这是闹啥啊，你们小两口遇上什么事儿不能解决的，非要想不开呢！你赶紧去劝劝你男人，这多危险啊！”
“是啊，赶紧去劝劝，警察马上就到了，你至少先把他稳住。”
“我们给你在旁边看着啊，但是不能给你保证能保护到他，实在太危险了，我们都不敢靠太近啊。”
保安们也是又着急又为难。
李子君抓着宋遇安，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在看到跳楼者背影的那一瞬间，浑身已经不受控制得僵硬起来。
“遇安啊，你帮帮忙，你劝劝李超，你是心理咨询师，他肯定听你的，你帮帮他吧……”
“子君，你别急，我们先过去一点。”
宋遇安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她深呼吸了几次才找回尽可能平稳的声线，牵着旁边人冰凉的手一起往前面挪了几步。
“别过来！”
李超早就发现她们上来，在她们刚有动作的时候大声呵止。
宋遇安腿脚像是灌了水泥似的定在原地，她估摸了一下距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与对方谈话。
“你叫李超对吧，我是宋遇安，子君的朋友，我们是在特殊学校认识的，也和你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旁边，李子君已经捂着嘴大哭起来，“李超，你给我下来，你干嘛啊！不要我了吗？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说啊，我怎么办！”
“子君，你和你的朋友回去吧，我真的不想活了，就让我死吧。”
李超低着头，下颌一圈的胡茬很是明显，刘海挡住了眉毛，看起来很憔悴也很颓废。
宋遇安看着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另一个身影，缓慢的，不可控制得正在与李超融合。
“李超！”她又喊了一遍对方的名字，不知是在提醒他，还是提醒自己。
“你站到这儿，是因为视幻破产让你失业吗？”宋遇安抵抗着脑海里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轮廓。
李超居高临下得俯视着她，眼神中满是悲凉和痛苦，“失业？只是失业的话，我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你是子君的朋友，她有没有满心欢喜得告诉你，我们贷款买了新房子，在这个城市里，我们终于有家了，年底我们还要结婚，我要给她一场幸福的婚礼……你看我们规划得多么美好，可是现在，我什么也没了，只剩下每个月的贷款，没有工作，还欠了十几万的装修费，你说……除了死，我还能怎么办？”
“姐姐，除了死，我还能怎么办？”
脑海里的这句话和耳边那句话重合，宋遇安身子一颤，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李子君及时搀扶住她，“遇安，你没事吧？”
“没事，抱歉。”
宋遇安几乎已经坚持不下去，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需要从容，他如果再不赶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几分钟。
“工作没了，还可以重新开始，李超，你还有爱的人，她还没有放弃，你难道不愿意再为了他努努力吗？”
听到这句话，李子君先嚎啕起来，李超有一丝丝的动容，也只是一秒钟，他看着李子君的眼神只剩痛苦和漠然。
“子君，你离开我，只会比现在更好，趁着我们还没有结婚，你回去自己的家乡找个好男人重新开始吧，我死了，你也就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