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得下起了小雨。
宋遇安冲了个澡,走到主卧的落地窗前,就看到细密的雨滴不断从玻璃窗上滑落,淅淅沥沥的雨声好像一首舒眠曲,正在安抚着整个城市。
“今晚……一个人睡,可以吗?”从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宋遇安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到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后背隐在没有光线的昏暗里,目光深邃又明亮得看着她。
他不等她说话,已经走进来,上下打量她一眼。
“我的睡衣是不是太大了?”
宋遇安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准备,洗澡后临时换上从容的睡衣,衣服勉强还能穿,袖子挽几圈,衣摆差不多能到大腿一半的位置,裤子就实在是太大,她没穿便从浴室出来了……
她抬了抬胳膊,晃了晃袖子,“看来,我得在这儿准备一套睡衣。”
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从容竟然很认真得点点头,“是该准备的。”
他将她拢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吁一口气。
“幸好你没事。”
并没有什么声情并茂,只是最平淡的语调,却足够让宋遇安心里潮汐翻滚,她像是坦诚似的张开双臂,环抱住从容的腰,就这样将自己毫不防备得与他贴近。
“抱歉,让你担心了。”
从容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发,感受着怀里柔软温馨的女人的真实,愈发松不开自己的手。
“遇安,和我在一起,会让你感到为难吗?”他犹豫了几天,终于在此刻问出口。
宋遇安摇摇头,耳朵贴着他的衬衣感觉到被摩挲的酥麻,她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此刻的静谧。
“你那么好,能和你在一起,是多少女人做梦都盼着的幸福。”
“那你呢?做梦的时候,盼着我了吗?”他并不在意别人。
宋遇安享受着此刻的亲密,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懒懒的轻轻的点了点头,“这几天,我也很想你。”
就算她有顾虑,有纠结,有不敢求不敢盼的那么多个理由,那又怎样?
想念,风雨无阻,山石可穿。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得拥抱了一会儿,从容突然道:“生日快乐,遇安。”
她抬起头,柔光清澈的眼疑惑得看着他。
从容抬起手腕给他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十二点,原来他一直注意着的。
她莞尔,调皮似的眨了眨眼,手掌摊开朝他晃了晃,“有礼物吗?”
“没准备。”从容无奈得摇摇头,“你不是要和蒋阿姨去成都过生日吗?我以为,今年又要错过你的生日了。”
其实前三年,也不算错过,宋遇安从来不提自己过生日的事情,只是在4月11号那天会请假不去上班,至于去了哪里,以前也没有谁在意过。
宋遇安并没有为此不开心,今晚的意外太多了,但最大的惊喜就是她在马路边看到脚步坚定不移向他走来的从容,那个高大的身影穿过马路,眼里只有自己的画面,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哪怕我们最后相忘于人海,我也会始终怀以感激,曾经有一天,你那么坚定得走向我。
“明天等你下班之后,陪我去吃饭好吗?”她既然已经来了,就不打算走,至少和他过个生日再走。
从容眼光一闪,笑着点点头,“这个提议不错。”
“那……”她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自己该休息了。
从容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手掌顺着她的胳膊,直接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你跟我过来一下。”
他带着她来到走下楼梯。
晃动的微光,在转折处缓缓出现,宋遇安只觉得有点奇怪,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一楼的灯全部关着,只是在沿墙摆放的边柜上摆满了高低不一的蜡烛。
还有音乐,是旋律悠扬轻柔的弦乐从音响里传出来。
宋遇安张望着看了一圈,小小的烛火,轻轻摇晃着,营造出一室暧昧的暖光,让她不禁错觉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另外一个神秘的小世界。
“宋小姐,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从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转身向她伸出手。
上大学的时候,宋遇安选修过华尔兹,但也只是会一些基本动作,她点点头,将手交给从容,两人跟随音乐舞动,她很小心翼翼,就怕踩到从容的脚,总是忍不住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步子。
跳了一会儿,从容忍不住轻笑,直接停下来把宋遇安一把抱起。
宋遇安一声惊呼,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脚已经落在了从容的脚上,她紧贴着他,仰起头便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唇角勾起的弧度。
“这是踩到我的感觉。”他直接让她将担心变为现实,并告诉她,这并不可怕。
宋遇安佯装恼怒,跳下来,撇撇嘴道:“你是把我当咨询客户了吗?”
治疗界死神的惯用手法。
他笑,视线落到她颈部那条银白色的项链上,“这条项链,和思乔的是同款?”
“嗯,她和我送给彼此的礼物。”
突然提起卢思乔,宋遇安便不好再耍小性子,问道:“你今天见过她了吗?还有礼物,你收到了吗?”
“嗯,她来找我,说她和你逛了一上午,很开心。”他轻描淡写得说着,顺便牵着她落座在沙发上。
茶几上摆着一个巴掌大的奶油小蛋糕,两杯红酒,高脚杯的边缘透亮晶莹,被烛光晃过时擦出宛如星子般的微光。
“她今天什么时候走?”已经过了十二点,是她的生日,也是卢思乔离开西安的日子。
“中午的飞机,我安排了G·T去送她。”
从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食指。
宋遇安毫无察觉,问道:“你总是把接待思乔的事情推给G·T,会不会不太好?”
“我看起来不像一个重色轻友的人吗?”从容说得理所当然。
宋遇安哭笑不得,正想再追问一下卢思乔和G·T之间的关系,突然感觉左手食指淡淡的凉意,她一低头,就看到了一个玫瑰金的指环。
“这是……”她惊讶不已。
“生日礼物。”
从容倾身靠过来,在她唇角落下一吻,“生日快乐,能陪你一起过这个生日是我期待已久的事情。”
甜言蜜语,搭配这个男人低沉而性感的声线,简直粹了毒似的,带着致命的诱惑。
烛光映照下,宋遇安的脸颊透出粉晕,手指展开认认真真看着那个指环,素雅的款式,没有多余的造型感,只有一颗碎钻作为装饰,衬托得她的手指更加修长,肌肤如细瓷般白皙。
她又低下头,瞥见从容的食指带着一款同样的戒指,指环宽了一点,应该是男款。
“这算是……情侣对戒吗”
从容笑着点头,“想不到送什么,准备了好几天,把公司附近的商场逛遍了,最后还是拜托美国做手工饰品的朋友替我们定制了对戒,今天早上刚收到,如果你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喜欢。”
宋遇安弯了弯唇角,将手靠近过去,两个对戒并在一起,就好像有了一条隐秘的红线将彼此连接起来。
“吹蜡烛,许个愿。”从容下巴往蛋糕那边递了递。
宋遇安便双手合十,嘴唇轻轻抵在拇指边,声音轻柔道:“我在长安城,愿你世世长安。”
……
第二天一早,宋遇安是被雨声吵醒的。
昨晚那一场雨下了整夜居然没有要停息的趋势,反倒是在黎明时分展开了瓢泼般的势头,哗啦啦的雨点紧锣密鼓似的砸下,整个世界都在声噪中喧嚣起来。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眼神游离着打量四周,窗外的天似乎已经有点儿亮度,但阴云密布,光线更显淡薄,她只觉得头疼欲裂,昨晚被惊吓后的后遗症如约而至,哪怕是喝了点红酒助眠好像也没什么效果。
不过……她又一次睡在从容的卧室里,夜里却没有再见到那个鬼魅般的黑影,不仅如此,她好像连梦也没做。
或许是最近精神疲惫导致的幻觉吧。
宋遇安揉着太阳穴向洗手间走去,入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刚好瞥向洗手台上方的那面镜子。
她猛地僵住,喉咙像是被什么力量扼住,整个人更是如被瞬间冰封般立在原地。
面前的镜子里,除了她的脸以外,还有一团模模糊糊的、不规则的黑影!
随着它的靠近,宋遇安甚至能十分清晰得感觉到毛骨悚然!
黑影很快浸透她的全身,仿佛与她融为一体,唯独在头部的位置分离出来,轮廓一点点得清晰……
“姐姐。”
鬼魅般的声音,近在耳畔,阴森的冷风像是细密的针刺,从她耳下的皮肤里钻进去。
宋遇安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心脏发紧,她张了张嘴,才意识到自己又发不出声音了。
只剩下口型,对着镜子慢慢张合:“遇哲……”
眼前这个轮廓已经出现完整的面孔,是遇哲,17岁那年的样子,眉目一如记忆里那般清秀,乌黑的碎发浓密蓬松,刘海微微垂下遮住左侧眼角的位置,那双眼睛与宋遇安极为相似,唯有脸色苍白,白如十月秦岭山巅之上的落雪。
“姐姐,你不听话哟!”遇哲在笑,神情却那么复杂,痛苦、委屈、邪恶……
宋遇安仿佛突然走进黎明前最黑暗的那片刻时空,一片漆黑的苍茫,她的身子被黑影死死压住,变得沉重不堪。
“遇哲,对不起……”她张着嘴,对着镜子里的那个身影忏悔。
“姐姐,你忘了吗?我是你害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爸妈怎么可能讨厌我?是你总是考那么高的分数,把我远远甩在后面,你是他们的小棉袄,讨他们欢心,那我就故意做个坏孩子,独占他们的讨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