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爷话一说完,长袖猛地一甩,掉过头背对高睿言,竟是不欲多搭理高睿言了。
高睿言面对陈老太爷突如其来怒气,有些莫名其妙。
何为“践踏”?莫非陈老太爷误会了什么?
转念一想,似乎隐隐明白几分。
绕到陈老太爷面前,赶紧行礼问道:
“老太爷这话,我确是不明白?我仰慕陈三小姐,老太爷为何这般生气?难不成老太爷,也如世人那般浅薄。认为我高湛纨绔,配不上陈三小姐?”
他不直接问陈老太爷为何生气,故意将自己贬低。
陈老太爷见他这般误解自己的意思,倒不能真不理会。否则不是默认了高睿言说法。陈老太爷话说得强硬,内心之中深知,论实权,论能力,忠勇伯府还真比不上镇国府一星半点。
陈老太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强词夺理!老夫说得是这个意思麽?我忠勇伯府再不济,也不会叫长房嫡女去与人为妾去!高世子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得了陈老太爷确切说法,高睿言啼笑皆非,苦笑道:
“老太爷怎会有这种想法?忠勇伯府同镇国公府,两府相差无几。我就是再狂妄自大,也不敢做此肖想啊!”
“当真?”陈老太爷狐疑道:“那高世子的意思?”
高睿言理了理衣襟,郑重其事冲着陈老太爷,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说:
“晚辈是来求陈老太爷,将陈三小姐许配与我!”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
陈老太爷听得那是难以置信。他紧紧盯着高睿言,像是要看穿高睿言的脸,看穿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在说笑。
高睿言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由陈老太爷猛瞧。
陈老太爷瞧了许久,发现高睿言满脸诚恳。竟是半点说笑的意思也没有,这才略微有些信了。这发现叫陈老太爷更是惊讶。不由皱眉道:
“高世子怎么会看上我那曾孙女了高世子来此,令尊可知?”
这话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高睿言说得这话,还真是临时起意!
他得了消息,知道陈仪有难。当时便冲进家中,从父亲书房随手抓了一副画,直奔忠勇伯府。
这画本就是真迹,高睿言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非就是拿这画当做由头,好顺利进府救下陈仪。
来时还没想太多,只想着能救下人便好。
谁知见了陈仪奄奄一息,又见刘老夫人如此对待陈仪。包括陈仪二伯三伯,竟是无一人出面为陈仪说话。更别谈她那两个隔房的伯母,从头至尾,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足可见,陈仪往日在府里,过得是什么样的苦难日子。
高睿言既恼火又心疼。
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之上的人,居然会被人这般轻视。
想打便打,想罚便罚。
随随便便找个由头,就能把人打成那样。
高睿言冷眼旁观,看得清清楚楚。
刘老夫人就是冲着打死陈仪而去,半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当时高睿言便心中一动。迷迷糊糊地有了一个念头。见到陈老太爷之后,这个念头便渐渐清晰起来。
如果说刘老夫人为难陈仪,尚算是有理有据。她非陈仪亲祖母,自然谈不上多在乎。甚至有了怨恨也是情理之中。
因为据高睿言所知,迄今为止,忠勇伯府世子之位。依旧挂在死去的陈仪父亲,陈绍文身上。他可以想象,有陈仪在必然会护着弟弟陈岚君。而有陈岚君拦在前面,只要陈岚君不被养成个废物。极有可能将来陈绍文世子之位,顺理成章要传给陈岚君。
如此一来,刘老夫人针对陈仪,便不是平白无故。
可陈老太爷呢?
作为陈绍文亲祖父,陈仪的嫡亲曾祖。自己曾孙女都要被人活活打死了,忠勇伯府两位当家之人,一位陈仪亲祖,一位亲曾祖。竟然没有一个出面,不闻不问。
在高睿言上门请教鉴赏之时,陈老太爷兴高采烈,很是自得!
忠勇伯府,当真如外界说传闻的那般。
自从陈家大爷陈绍文一死,整个人忠勇伯府如同烂泥潭一般,早就变得臭不可闻了!
这种亲人,这种环境,这腐朽的烂泥潭。
高睿言再不愿陈仪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他所识得的陈仪,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长相,学识,气质哪一点都是绝佳,无一不是叫人沉沦。
高睿言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才临时起意,说出了这话。
但这话只能自己心里想想便罢了。
真说给陈老太爷听,别说不会同意。只怕当场将自己撵出去,再不许上门都是轻的!
高睿言思绪飞转,想好了该如何说。这才开口道:
“不敢隐瞒老太爷,晚辈来此,家父并不知道。”陈老太爷听了,顿时脸色一沉。高睿言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老太爷且先勿着恼,听晚辈把话说完。”
陈老太爷胸口起伏几下,并未开口。
高睿言毕恭毕敬道:
“晚辈仰慕陈三小姐,却怕三小姐对晚辈……便想着,先来问一问三小姐的意见。可长辈若不知情,贸然私下相问,岂不是变成了私相授受?这么做不妥,晚辈不敢造次。思前想后,决定先来向陈老太爷禀明实情,再做计较!”
“晚辈觉得,若老太爷瞧得上我。再由您出面得话,这般既能问明三小姐心意,又不会有损三小姐清誉,才是晚辈理应之事!”
说完,端端正正垂手而立,对着陈老太爷执晚辈礼,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老太爷捋了捋胡须,沉吟不语。
他这话说得倒有几分诚意。这话意思是,他对陈仪生了情谊。但这事陈仪并不知情。
怕陈仪不喜欢他,故而先来探探陈仪口风。
这般谨慎郑重,足见高睿言真心求娶。
求娶,求娶,自古以来,都是是男方求着娶。越是郑重其事,越发能显得女方珍贵。这道理陈老太爷自然明白。
高世子珍而重之的态度,令陈老太爷十分舒心。他沉沉的面色,稍稍舒缓了些。
“嗯”陈老太爷不置可否,含糊了一句,说:“按你这说法……你接下来又当如何?”
高睿言心情激荡,情不自禁嘴角微杨。立刻朗声道:
“自然是一切依礼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