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他,你救他有何用?这小子分明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渐渐地咆哮了起来,脸色因愤恨而涨的通红,进而发青,脖子青筋鼓胀得像要爆炸,他勃然大怒,眼珠子瞪得拳头大,手里的长剑紧紧在握,随时要和面前决一死战。
听到忘恩负义几个字,又面前的孙梦一副乞求的神情,缓缓抬眼,他深黑色的瞳孔中,不动声色地隐藏起痛彻心扉的过往。他的目光瞬间便折返回了若干年前,那些散落于记忆深处的亲情,他何曾没有?却总是在那个父亲被她杀的日子里,埋没着一切,没有人知道,他的眼中,饱蘸着深不见底的幽邃,那是一抹抹令人心碎的悲伤。
他平静无澜,甚至无情,冷漠的双眸里,灵魂深处,他倔强地要把不为人知的关切收起,他虽然恨她,但自那两次的冒死相救,早已让他原本深藏着的母子亲情,渐渐隐隐关切在脸。可他无法摆脱幼时的印记,并在这些印记里,早已活成了无情,冷漠。
要是没有那一段过往该是多好,要是没有亲眼瞧见又该有多好,那样,他仍可以在一个谎言下去成长,也不至于今天活的没有依靠般,世界里只有孤独,这样下的自己,他从来都要求自己强大,不去依靠任何人。
“少废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老子在这营地快一年了,临了,终守的你这样一个大头,值了,你说再多又有何用?”
他僵直着嘴角,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在孙梦的眼里,硬生生生起的绝望,暗淡着,不断孕育着忧郁悲伤,她的眼神,与空旷的山谷,成辽阔的幽怨,泪水再多,她,总也看不了他的透彻,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这母子间的嫌隙。
“想活捉我?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作你手下俘虏,你满嘴胡言乱语,我俩之间的感情,岂是你能理解透悟的,你如果想提着我的人头去领赏,尽管来啊,就看你有无本事。”白墨也叫了起来,孙梦连忙慌张的挡在了他的前头,生怕他冲了过去。
胖墩随即抽出了腰际的长柄刀,那明晃晃又分明透着阴森气味的味道,笼罩在空气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战斗,一触即起,孙梦的心崩在了弦上,她紧盯面前:“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这样。”她几近乞求了起来,胖墩无视她的哀求,只顾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白墨,一双凌厉的双眼像了山野里猎物的柴狼,只待一个机会,随时便要向他冲了过去。
“放了他,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对着胖墩,孙梦无助的跪下了双膝,她没有办法,一边是她的孩儿,一边是自己深爱着的男人,这仿佛是她最后的一博了,她只希望待这双膝一跪下,终能柔软胖墩一丁点,她不相信,再如何的孩儿,也是不能经受起自己娘亲这一跪的。
他瞧见了,心头一惊,一丝痛苦的痕迹在脸上消逝而过,转眼,他又变的那么的狂躁冷漠。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心软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你这样做,只会添起我更多的不满,我只会更恨你,恨在这心里满满,你明白吗。”他突然剑尖向她,咆哮的一脸泪水。
但转瞬,他又笑了,笑里带泪:“这场景,像极了我小时候的那场变故,那时候的我也是这般的可怜无助,躲在角落里,希望我的父亲能逃过一劫,可是没有,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奶奶相继死去。”他的声音越说越大,继而怒吼了起来,眼泪糊了一脸。
孙梦泪流满面,却无言而驳。
“若不是当年那场变故,或许我是另副模样,或许我会幸福,会快乐。可我裘弘文的人生,感受不到幸福,这心从来都是冰凉的。”他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所以,你认为,一颗冰凉的心,会让你这一跪而心软吗?我告诉你,不会,不会了。”他嘶吼着,面庞悲愤成扭曲:“这一切,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你教会我的,你教我无情,冷血,冷漠,你现在反过来求我,真是可笑,你为了一个敌国的男人来求我?你的眼里,从来只有他人,何曾想过我?你当真是祸害,我即便不杀你,因为你知道,你知道我没你那么狠心,可你就不怕我禀告了上头,给你个叛贼之名吗?”
见她仍不肯起身离开,他突然挥起衣袖,一把暗器从衣袖中飞出,银光面前‘嗖’的一闪,瞬间便插在了白墨的手臂上。
孙梦顿时大惊失色,眼瞅着胖墩又欲再挥起了手中长刀,近了跟前,她狂叫着,迅速挡在了白墨面前:“放了他,放了他。”她发疯般的叫了起来。
“让开。”他大叫。
当封尘的记忆,再度被残酷重现,在那些凌乱的画面面前,拾起着不是滋味的过往,又断断续续,流淌着多少昨日的泪花,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脸蛋儿铁青。
白墨要拉开她,说小小你不要再求他,若无法逃过这一劫,死又有何惧,只要你没事,我便心安了。
她无奈的摇起了头,不停对着胖墩道:“求你。我求你,求你放过他吧,我求你,放过他,放过他。”她哭泣哀求。
无力无奈,彷徨,她也只能披荆斩棘地,继续着面前的一博。
他停顿了一下,摇摇头:“你为什么总要为了别人这般的模样,你的心是向外长的吗?今日我若不杀他,他日定来杀我,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情份可讲,更何况,见你更是添了我胸中的一份仇恨,若不杀他,你又能哪来痛苦呢?看着你痛苦,我就有了快乐,这么些年我这么做了,可为什么我还不快乐?你说,你告诉我,你说呀。”他步步逼近,只要那刀尖稍一用力,便会将她二人一剑刺穿。
他冲孙梦叫着,怒吼着,似发泄着满腹委屈,言语绝情,眼里却又分明吟着了泪光。
她瞧的明白,也懂他心里的那份伤痛,他心里的那份苦楚,只是过往里的境遇,她又何曾能改变的了丁点?望着面前分明年岁不大,却早已饱经风霜黝黑的面容,那些岁月里刻画下的印记,无一不在告诉着她,她的孩儿经历过的疼痛,总是要用战场的厮杀,掩饰起他日子里头伤痛无奈下的伪装,这样的羽翼,总是岁月再如何的久远,也长不出坚实,不然,他面庞的颜色,为什么总是着上了泪水,还有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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