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自是认识面前这人的,不过他对这锦衣卫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他上下打量了朱双几眼,略带着几分不屑的开口问道“怎的你一人回来了,你家千户大人呢?”
朱双神色不动,似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文江的语气一般,恭敬的回道“回文大人的话,陆千户目前还在新兵大营之中,卑职此次正式受了陆千户之命前来请大人一同前往新兵大营的。”
文江闻言微微一怔,继而抚掌大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们何时出发,我这就去准备准备。”说着,也不再多理会其他二人,快步出了房门。
朱双哪里想到这文江态度竟会转变的如此之快,一时竟是没有回过神来,就这么呆呆的望着那尚未阖上隔扇。
一旁的萧晚却是习以为常一般笑了两声,说道“文大人在我这里已经磨了十来日了,就盼着能够一同去崆峒山剿匪,如今这正是瞌睡被递了枕头,正好趁了他的心思。”
朱双这才回过神来,向着萧晚拱了拱手,说道“那卑职便不多打扰大人了,这就告退了。”
又过了不过一刻钟,萧晚便听了有下人来禀说,文江已经同朱双二人骑着快马出了城。
萧晚略带几分无奈的笑了笑,挥了挥手让那人出去,这才抬步往东次间走去。
东次间是做了内室使用,王恕便就歇在了这里。
王恕此刻正盘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擎着一把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小泥壶,正看得仔细。
阿昌此刻正守在帘子旁,见萧晚过来,忙抬手打了帘子笑道“大人可是忙完了?太公方才还念起您了。”说罢他脑袋探向室内,“太公,萧大人过来了。”
王恕闻言只低低的应了一声,心神却还是全然在那把小泥壶上。
萧晚笑着躬身向王恕一礼,侧身在榻几另一侧做了,看了对面痴迷于手中小壶的老人一眼,笑问道“先生这是在研究什么?”
王恕将手中那小壶搁到榻几上,这才笑着对萧晚说道“这壶是我一个和尚朋友送的,说是用此壶冲泡出的茶水,香味更加醇厚持久。”他说着将那小壶向着萧晚那边推了推,”我研究了好几日也看不出这壶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泡出的茶水又的确芳香异常。暮之你可识得此物?”
萧晚顺势拿起那把泥壶,这泥壶做工十分粗糙,壶身凹凸不平,似是被人这么随意一捏而成,十分的不讲究。
萧晚将那泥壶在手中把玩了一阵,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学生才疏学浅,也看不出这壶有什么特别之处来。”
王恕听他如此说,便将那壶随手放到一边,笑问道“你这会儿过来,可是那锦衣卫已经走了?”
萧晚笑着回道“瞒不过先生,确实已经走了。”
王恕点了点头,唤了阿昌过来,说道“你拿这把小壶泡了茶来,也叫暮之尝尝这泥壶的妙处。”
阿昌躬身捧着壶退了出去,王恕这才继续说道“那锦衣卫这个时候来寻你,可是查出了这府衙中的细作?”
萧晚闻言也没有隐瞒,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学生前来,便是想向先生请教的。”
王恕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阿昌端了茶回来,他才低声吩咐道“阿昌,你去院中守着,我与暮之说些事情。”
阿昌将茶摆好,这才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王恕见阿昌出去,又是沉默了一阵,待到阿昌在窗外低低的咳了两声,他这才开口说道“那细作,可是个地位不低的人?”
萧晚知道王恕这番动作也是出于谨慎,所以也一直闭口不言,直到王恕再次开口,他才压低了声音回道“这人官职也确实不低,但是学生却想不通,他为何要如此做。”
“人与人所想不同,做法自然不同,”王恕说着,拿起那小壶倒了两杯茶出来,将其中一杯推到萧晚面前,这才问道“那人是谁?”
萧晚轻叹了一声,这才缓缓开了口“同知郑武。”
王恕面上神色仍旧淡淡的,他将杯盏端到唇边轻啜了一口,抿了唇仔细回味了下那茶水的香气,这才开口说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萧晚也顺势端起了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惊异的发现,这茶果然较平日里他喝的那些更为的醇厚一些。他再次轻啜了一口,那浓厚的香味在唇齿之间回荡,极是美妙。
王恕见他如此,便也沉声笑道“如何,是不是觉得此茶醇厚甘甜,余味悠长啊。”
萧晚这才将那杯中剩余不多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意犹未尽的开口赞道“果然好茶!”
王恕看他一脸推崇的表情,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哪里是什么好茶,不过是最普通的砖茶罢了。”
萧晚闻言一愣,赶紧取过一旁的茶壶再次倒了一杯出来。
暗红色的汤汁倒入瓷白色的茶盏之中,汤色清亮,香味浓郁。萧晚再次端起来,在鼻端轻嗅了几下,这才终于确定,这的确只是普通的砖茶。
王恕取过茶壶,再次给自己斟满,这才笑着开口说道“茶仍旧是最普通不过的茶,不过是换了个泡茶的器具,这茶便有了新的滋味儿。”他说着看向对面的萧晚,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小的一杯茶便是如此,人性与茶想必更要复杂许多,这赣州便如同这茶壶,经他一泡,这人,便也就显现出那隐藏最深的味道来了。”
萧晚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茶水,脑中响着王恕的话,半晌回不过神来。
王恕却也并不催他,只笑吟吟的继续品着茶水。
良久,萧晚才缓缓放下茶杯,起身下了榻,向着王恕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学生多谢先生指点。”
不多时,便有一队官兵涌入了府衙后院郑武所居住的院子。
院中女眷们哭喊求饶,一个侍卫也不理会这些人,抬腿便踢开了书房的隔扇。
书房之中,静悄悄的一片,那侍卫探头看了一眼,这才慌张的退了出来,指着书房颤声喊道“罪犯郑武,畏罪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