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真特地找了个空暇时间,去了趟蔡院长的办公室。
蔡院长正在见几个医药代表,事情刚好也谈完了,见到秀真立马堆起笑容,送走医药代表后,他便问秀真:“怎么突然跑爸爸办公室来了?有什么事吗?遇到什么难题了?”
“我是想问一声,新生儿科这次的事故,院方打算怎么处理颜小言,以及是否要将事故真相告知新生儿的家长?”秀真直截了当地说。..
蔡院长愣了愣,不知道秀真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关注。
他说道:“还没最后定呢,这两天先要组织全国的新生儿专家对患儿进行一个远程会诊,相信咱们院方态度如此积极和真诚,家长也会有所考量和顾虑,对咱们医院和涉事护士网开一面的。”
“所以,听爸爸的意思,医院是打算替颜小言这次事故,为了颜小言欺瞒患儿家属?”
“不是的,秀真,”见女儿神色严肃,蔡院长赔笑,“这件事医院还没有最后定论,所以如何告知家属,告知家属什么,还要再商讨。”
“医院还没出定论,那爸爸的意思呢?是因为爸爸的意见违背院方一向的原则,所以叫院长为难了吧?”
蔡院长愣了愣,没有想到秀真态度这么生硬,他不解道:“秀真,再怎么说,颜小言也是咱们家远房亲戚……”
“别说远房亲戚,就算是我,您的亲生女儿,
一旦发生诸如此类事件,爸爸身为医院的二把手,
都应该以身作则,秉公处理,不管医院对出事的患儿采取什么样的抢救与弥补措施,这都是医院应该做的,
患儿家属都有权知道事故真相,
爸爸,这是原则问题。您身为医院的领导层,
如果您自己带头走了歪路,那整个医院还怎么运转?”
蔡秀珍打断蔡院长的话,义正辞严摆明自己的观点。
蔡院长心里很震惊,但面上还是很平和,只是收敛了笑容,不解地问秀真:“你是妇产科的医生,为什么这么关注新生儿科的事情?你们两个科室并不存在什么竞争利益关系……”
“我只是关注你,爸爸。”秀真说着转身离去。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单薄的身板却透着倔强,蔡院长陷入了沉思,回味秀真的话,心底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确切地说是心虚。
医院方很快对颜小言的事故进行了处理,咪咪和杜有礼身为患儿的亲生父母也被告知孩子转科室的真正原因:护士颜小言在患儿的静脉血管中泵入了配方奶。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院方要集体对患儿家属撒谎,医院给出的解释是,因考虑患儿母亲的身体原因,当时暂未告知家长患儿转科治疗的真实原因。
咪咪当场就爆发了,揪着颜小言不放。
颜小言很委屈,自己从事护理工作多年,自认为一直以来对待工作是认真敬业的,此次事故是一时疏忽,是意外,是无心之举,且存在客观方面的原因,比如营养泵,营养管与静脉输液泵,静脉输液管路没有区别等,加之她那天工作强度太大过于疲劳才导致失误,不存在任何的故意。
但咪咪不这样认为。
咪咪认为颜小言就是故意的。
因为事发当天颜小言并不是当班责任护士,事发时却主动要求去护理孩子,并让病房当班责任护士去记载护理记录,此举让人不解,有间接故意伤害、故意杀人(未遂)或医疗事故犯罪的嫌疑。
应该将颜小言交给公安机关进一步调查,而不是只在卫健系统内调查此事。
自己查自己,难以让外人信服,恐有猫腻。
这一次,杜有礼与咪咪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经过数天治疗,患儿异常的凝血功能终于恢复正常。
接下来便是给患儿进行康复治疗。
而医院请来的专家组根据病历记载给出的分析结果指出,患儿住院期间深度水解配方奶被误泵入静脉,导致患儿血常规细胞数降低,凝血功能异常,血培养阳性等现象,深度水解配方奶与静脉营养中成分大致相似(均为氨基酸),但深度水解配方奶泵入静脉中,可能存在过敏反应、中毒反应、肺栓塞、感染等风险。
根据患儿当时的临床表现及相关实验室检查,的确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中毒反应和感染性疾病。
同时,专家组还指出医方在诊疗过程中存在的过错主要有,当班护士违反相关制度,未尽到高度注意义务,未能第一时间报告护士长及科室当班医生;
医方事隔几天才告知患方家属,未能第一时间与患方家属沟通、交流;
“新生儿肺炎治疗”与实际实施的诊疗措施不符;
当天血气分析结果与患儿临床表现不符,推断为静脉血标本所致,但医方未在报告单中标注,也未在病程中加以分析。
针对以上种种,咪咪和杜有礼有不同的看法,认为医院故意弱化和隐瞒当天孩子严重缺氧、呼吸衰竭、休克、濒临死亡等严重伤害后果。
且事后医院告知会上,医方特别称受害婴儿仅是呼吸心跳加快,血氧饱和度始终在95%以上,没有缺氧。
这与孩子病例中发现的一张事发当天上午的血气分析报告单数据不符,数据显示孩子当时的血氧饱和度低至百分之七十几,这项指标参考值为95-99%,事后则以肺炎名义转科室,明显说明有人在撒谎。
必须向警方报案!
咪咪和杜有礼作出了决定。
新生儿科颜小言的事故闹得沸沸扬扬,全院上下都知道了,随着媒体发酵,甚至全国都知道了。
秀真正在桌头写病历,就听护士长王文英过来喊她。
又是周三上午,这是主任每周查房时间。
秀真合上病历本,起身去与王文英会合。
王文英随口叨道:“你那位表妹的事情你肯定都听说了吧?”
秀真轻描淡写点了下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王文英又叨叨道:“只是有些奇怪,咪咪和那个杜有礼都是外行,又不是医生,怎么能从专家组给的分析结果上看出问题来的?他们是不是请了什么高人来指点啊?”
秀真目光闪了闪,不置可否,继续前行。
…
男人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终于到终点站。
从地铁站出来,城市的风景早已变成杂乱无章的棚户区。
他身形修长,面目俊朗,可是神色里却刻着深深的沧桑,但那双看冷漠的眼睛里竟还藏着一抹温暖的底色。
仿佛是生命迎来了第二次生机。
男人走入棚户区,两旁都是砖木结构的老平房,砖头墙体长了不少湿绿的苔藓,一如男人周身散发出的阴郁潮湿的气质。
巷子尽头一户平房里走出来一个少女,她正端着淘米水到路边倾倒。
看到远处走来的男人,她立即笑起来,伸出手冲男人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