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间出城人甚多,所以街上吵闹远超昨日。
沈况恰好也是出城大军中的一员,只不过相比于其他人他并不着急赶路。
离开客栈后,沈况先去城中马行买了一匹马,付过钱拉过那匹黑马的时候沈况忽而想起先前相伴一路的大黑。
走得越远,越是容易念旧,人和物和景,一幕幕。
时间不等人,转瞬而逝。
牵着马的青衫年轻人缓缓往城西门行去,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与他一样装束的人,他没有在人群中刻意寻找谁的身影,而且他脚步轻快,很快就到了城西门。
出城的检查相对宽松,那些士兵只是大致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就会放行。
沈况牵着马儿走出城许久之后才停下脚步,他站在官道边远远回望身后高耸的城墙,恍如隔世。
康竹城之行于他来说既是一场生死考验,也是一次心性上的蜕变。
他变了很多。
一番短暂的心灵交互后,沈况骑上马儿,扬鞭远去。
骄阳下,一人一骑,飒沓狂奔。
沈况远去不久后,一队车马也缓缓驶离了康竹城,只是方向与沈况截然相反。
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厢内的代双看着姜凝缓缓道:“小姐,沈公子已经离开康竹城了。”
百无聊赖的姜凝听到代双的话后点了点头,而后她掀起侧帘望向窗外,道路两旁的风景徐徐闪过,如一道道人影正与她渐行渐远,如此的确没什么可开心的。
慢慢行着,姜凝脑海里不禁又想起沈况,只是眼神幽怨,愈发不开心。也是,灵山城里还有佳人等着他,他大概早就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了。
见自家小姐久久不说话,代双暗自瞥了一眼,她觉得小姐似乎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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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短暂的一路沈况走的很慢,且又有阮水烟跟着,所以并不无聊。但回程只一人,所以他走的很快,不到两个时辰沈况就赶到了吴酒客栈外。
山野吴酒,客栈外的旌旗还在挂着,偶有微风吹动,随风摇曳。
只是如今上下门窗紧闭,已然没了人迹。
沈况没有下马,他就坐在马背上看了片刻,慕然间心绪升起,来时一幕幕浮现脑海,离着还不远。
来时一路沈况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山野林间,如今已不再需要再担心有人追杀,所以不用刻意躲着人群。
离开吴酒客栈后的一路都没有什么聚集的山村或是小镇,偶有碰到行人要么是进山砍柴的樵夫,要么则是和沈况一样远来赶路的行人。
稍稍侧过,最多点头示意,并不会有什么交集。
沈况赶路的速度不快,若是累了,下马休息或是躺在马背上悠悠哉哉的慢慢走,惬意着。
盛夏的日头虽然毒辣但好在山野树林茂密,林下遗漏的日光打在身上灼热感并不强,若是偶遇凉风甚至还会觉得清凉。
这样的一路不仅仅时光慢,连人的也跟着懒散了。
有时沈况独自一人,牵马慢行,再饮一口梅章酒,感叹这难得的时光。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傍晚时分,沈况到了云碎村。
夕阳西下,月栖湖上还有零星几个未归渔夫。
沈况没有刻意寻找那个名叫钟虞的姑娘,韦修格因为她停留在这里后来又因为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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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而离开。
也许经年之后,姑娘还会记得这里曾经来过一个外乡人,爱慕过她。只是他来自何处,模样又如何,大抵是不会再记得了。
倒也并不伤感,因为我们这一路总是如此。
暮色渐渐涌上,沈况将马儿拴在月栖湖边的那颗大树下,而后又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就着酒,就算是今夜的晚饭了。
夜色笼罩时,晚风乍起,湖面上响起渔家归来的号子,一声接一声,一句连一句。
坐在岸边准备夜钓的沈况心血来潮夜也朝着远处宽广的湖面吼了一声,湖面上的渔夫大概是以为有人在拉歌,所有又高亢的唱了一句,算是做了回应。
风吹白云碎,晚歌夜空明。
一弯月牙不知何时悄悄挂上了枝头,而月下垂钓良久的沈况依旧空空无所得。
不过他本就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所以并不在意有没有收获。
不久后,沈况升起篝火又烧好热水,耐心等着美味但会不会有的鱼汤。
鱼儿久不上钩,沈况也索性不再苦等,他往后一倒整个人躺在了湖边。他头枕双手,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仰头看着天上明月,一眼又一眼。
往后一个人行路其实说不上是好是坏,前路很远,但已然走过这么远的路沈况已无惧距离。
沈况看着夜空中的那轮弯月怔怔无言,他似是无声的询问,而月亮也似是在给无声的答案。
不知何时,鱼竿微微晃动,也将沈况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况反应过来后迅速抓住鱼竿猛地一拉,一条半斤左右的鲤鱼跃出湖面。
再之后,宰杀烹煮,一锅鱼汤很快出炉。
山野之间,煮汤的锅和食材都是就地取材,但添加在鱼汤里的这份恬静让鱼汤的味道增添了好几分。
一夜安眠。
清晨湖面露气湿重,所以沈况早早就醒来了。
趁着早间这会儿,沈况练了会儿剑。
直到日头渐起后,准备妥当的沈况骑上马继续赶路去了。
离开月栖湖后,沈况没有遮掩容貌,也没有再带斗笠,只是一副青衫背剑的江湖游侠。
吴酒、云碎村以及月栖湖其实都是沈况想再看一看的,所以那一路他行的慢就是为了多看几眼。
再之后,沈况就很少停下。
他从早间一直赶路到正午,觉得累了时才停下走了一段路程。
下马行走的时候路过一处小村子,又恰逢村里有人家娶亲,所以隔着老远沈况就听见锣鼓的喧闹。
沈况没有刻意避开,他牵着马缓缓从村里走过。
那家人大概是知道村子附近常有往来人,所以在来往村子的必经小道上特意设置了一个小摊位,有人看守,是个红光满面的老者,专门给过路人递喜酒的。
入乡随俗,路过小摊位时,沈况笑着拱手对着老者说了几句祝福话。
老者闻言笑着给沈况倒了一碗酒,而后他又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
他看着沈况笑道:“我们老爷喜广结良友,所以特意嘱咐我若是有客人路过,除了要请客人喝一碗喜酒之外一定还要再给个红包。里面呐只有五文钱,还望少侠您别嫌弃。”
本就只是路过,几句吉利话换了一碗酒已足够,钱两实在不宜再拿,所以沈况笑着婉拒了。“老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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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了,我只是一介过路人,得了一碗酒已知足,这银钱实在不能收。”
老者当值多年,也清楚一些江湖人的执拗脾气,所以听到沈况话后,他也没有强求,只是说下次再路过一定要登门喝杯茶水,沈况则欣然接受。
沈况离开的时候,恰逢花轿进门,老者见状笑着向沈况告了声罪后便急急朝着大门前去了。
沈况驻足看了看,心中也替这户良善人家求了个平安。
得之以善,自然也应报之以善。
虽然是一段不大不小的插曲,但对沈况来说却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因为最好的故事莫过于我们也是故事里的一个角色。
山林间气候无常,离开村子后,毒辣的阳关逐渐被云彩遮盖,及至又过了片刻,山林里云遮雾绕,很快竟是下起了丝丝细雨。
雨水不大,沈况戴上斗笠便能遮雨。
马儿似是夜受够了一路阳光的毒辣,所以雨水打在它身上的时候,它甚至欢快的嘶鸣了几声。
一人一马大概行在半山腰处,远远看去,山腰往上云雾遮盖,山腰往下细雨微风,好一个半山烟雨半山云,而那一人一马则仿若行走在山水画里,诗意盎然。
这一阵细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过之后,暑气消散,太阳没有着急出来,而山上雾气却是很快散去。
沈况行走在雨过之后的山林,偶有潺潺流水声萦绕耳边,宛如天籁,清灵悦耳。
山林间的雨不仅是一阵一阵的,还会是一块一块的,有些时候可能这里在下雨,另一边却是阳光明媚。
走完一段泥泞的山间小路后,城与城之间的官道慢慢出现在了远处视线里,而随之而来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因为如沈况这般打扮的江湖人很少,所以沈况的出现不免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午饭沈况是一直撑到午后才吃的,路过一处官道上的茶摊,他简单吃了两口。
茶摊简陋,除了卖些茶水外还有些简单吃食,好满足过往赶路人的需求。
吃饭的时候,沈况注意到邻桌有个身着素净白衣的年轻人,身旁还放着个箱子,沈况以为对方是个负笈求学的读书人,在此停歇。
读书人瞧见沈况的时候,也好生打量了一会儿。
一直到沈况吃完,读书人也恰好吃完。
读书人的打量沈况自然很早就意识到了,只不过他没有在意。
后来沈况正欲离开,那读书人竟是叫住了沈况。“阁下,可否等等?”
牵着马儿的况闻声回头看去,发现是那读书人追了上来。
那人走进后,礼貌的作揖道:“小生江永,打搅少侠了。此去朦胧城约莫还有五十里路程,往后一路在下可否与少侠同行?”
见沈况不回答,读书人便又急忙解释道:“在下是进京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书生,因为听说往后一路可能会有山匪出现所以才冒昧想与兄台同行,好求个平安。”
“你认识我?”沈况回问道。
江永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接话,但哪料片刻后他边听到少侠开口道:“那就跟着吧。”
能进京参加会试,说明已经过了乡试有了个举人的身份,在读书人里已是殊为不易了。
因为离最近的朦胧城的确没多远了,也看这名叫江永的年轻人本性不坏,所以沈况答应了他的要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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