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阮水烟的插话,垂野也不再好奇那康竹城里到底要发生什么事,他估摸着多半是场大型的比武大会,毕竟这在大魏尤其是在康竹城内那是常有的事。
大魏人尚武,民风剽悍。什么比武大会,比武招亲那都不是稀奇事,喜了那些江湖人的同时也喜了如吴酒这般的客栈酒馆,因为来的不是人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来这山野客栈歇脚本就是阮水烟的随意之举,所以在见过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尝过了几道农家菜式后,她对客栈的新鲜感也很快过去。
两名风尘仆仆的赶路人吃过饭结了账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太多言语。
老板娘暮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对垂野示意了一眼,垂野心领神会,去后厨找了老厨子,至于这些事,在垂野看来都只是随手为之,无趣得很。
吩咐完事情后,暮秋继续在柜上打着她的算盘,心情极好。今日两桌贵客,单单这两笔收账就能抵过之前的好些日子。
那位头戴斗笠的中年剑客在那之前的两人离开后没多久,也起身离开,斗笠剑客的花销不多,半两银子而已。
老板娘说账,剑客结账,普普通通。
老者秦寒有意无意看了那位斗笠剑客一眼,虽然对方显露出的修为只在归元境中期,但秦寒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斗笠剑客很危险。
秦寒此行目的是护卫阮水烟的安危,所以他对于斗笠剑客这样的存在尤为关注。这名斗笠剑客也是他这一路走来第一个感到有威胁的存在,所以在此人离开后,秦寒也跟着放宽了心。
倒不是他有多畏惧,而是与这样的人捉对厮杀起来他就很难再顾全自家小姐的安危,得不偿失。
元大光也是个眼力见顶天的主,他对于这个头戴斗笠的剑客心中评价也甚高。他自己修为远低于对方,所以使得他没什么害怕的心思,对方若是想杀他,便是与三个兄弟一起上也没用。
元大光更多的还是佩服斗笠剑客这样的存在,一人一剑仗剑江湖,着实潇洒。
他元大光虽然看上去潇洒,但依旧有些东西难以割舍。江湖从来就没什么好的,他喜欢的只有那么些,若是再舍去,那走这一遭江湖就真的没什么意义了。
豪气就酒,能下酒一坛,只可惜元大光的酒快没了。
垂野意会完老厨子,又心满意足地吃完饭后,心情极佳。
当他知道元大光的酒快要喝完后,心情又更好了一分。
“垂大爷要不请我喝壶酒?”元大光舔着脸对垂野笑道。
垂野看着元大光的笑脸就像吃了只活苍蝇一样,恶心坏了:“去你娘的,请你喝酒不如倒了。”
元大光继续纠缠道。“垂大爷如此说话,伤感情了不是。”
垂野闻言鄙夷道:“老子不喜欢男人,跟你元大光么得感情。”
说完,垂野收拾碗筷径直去了厨房,觉得自己臭骂元大光的姿势尤为潇洒。
想从老子这里蹭酒?门都没有。
元大光知道自己是蹭不到垂野的酒喝后,也只好拎着快要空了的酒坛回了自己那桌,四个穷光蛋想喝酒都会捉襟见肘,混的那是顶天儿惨。
元大光唉呼一句,似乎是痛心疾首。
老板娘暮秋随意看了一眼元大光,果真是个天杀的,老娘到哪你就到哪。
“要喝自己来拿。”暮秋没好气道。
她说完也不看元大光,继续低头打算盘。
元大光屁股刚坐下就听到暮秋的话,他嘿嘿一笑,起身小跑着到了柜前:“还是老板娘知道心疼我。”
说着,他拿起暮秋刚拿出的两壶桂花酒嗅了嗅,桂香扑鼻。元大光舔着脸恭维道:“老板娘不仅貌若天仙,心地还如此善良,真乃当世罕见。”
暮秋倒也直白,头也不抬,就一个字:“滚。”
元大光不觉得自己是在被骂,嬉皮笑脸道“好嘞!”
说着,他端着两壶酒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那桌,根本不用他再用言语炫耀,单单两壶桂花酒已是最好的证明。
从厨房出来的垂野恰好碰到拿着两壶酒极为神气的元大光,心中慨叹一声,老板娘还是性子软了。
沈况看着混不吝的元大光觉得颇为有趣,只不过沈况一个转头的功夫,碗中的那块鱼腩就消失了。
苏瑶低头吃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阮水烟元大光的那一幕看在眼里,之前那会儿她其实并不讨厌元大光,但这会儿过后她对元大光的观感完全变了。
她委实不喜欢这样的人,连一点男儿的自尊心都没有。
老者秦寒看着阮水烟的神色变化,但并没有点破其中缘由,任由自家小家心中思量。
是喜是恶都是自家小姐对于外在人心人性的看法与认知,那是独属于小姐她自己的道理,他秦寒自然不能掺和。
徐绣京也对元大光没什么好感,卑躬屈膝的男儿他最不能忍受,但独独他自己做得,当然这样的想法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
阮水烟想了片刻关于如何定义元大光这样的人,以及往后遇上了同类人自己又该如何相处。
秦寒知道自家小姐心中已经有了思量,此时便才出言问道:“小姐方才与他搭话,这会儿似乎又厌恶起来了。”
在秦爷爷面前,阮水烟不需要任何扭捏,所以秦寒说完阮水烟回道:“之前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现在知道了当然会生出厌恶来。”
阮水烟说完,似乎有些好奇秦爷爷为何会有此问,便问道:“秦爷爷为什么要这般问,难道是水烟想错了?”
阮水烟皱眉问完,秦寒微微一笑,轻声道:“小姐自然没有想错,不过小姐可知何为一叶障目?”
阮水烟闻言想了想,待想通一些症结后答道:“秦爷爷的意思是此人的真实性格也许不是我当下看到的这般。”
秦寒会心一笑:“小姐聪慧。”
“江湖人啊,都会些掩人耳目的手段。他们既可以快意恩仇,也可以忍辱负重;既可以肆意洒脱,也可以含蓄内敛,有些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而非是他们真正的样子。那汉子的性子算不得好,却也不是个坏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兴许他选择的是这般而已。不过,这样的事若是放在读书人身上就要另说了。”
阮水烟耐心听着秦寒的言传身教,心领神会。
道理虽然粗浅,但深究往下关系到的就是人心人性,此中大有深意。
秦寒的这番话,徐绣京也听的真切,尤其是最后那句“若是放在读书人身上就要另说了”他总感觉是秦寒在针对自己。
对于秦寒,徐绣京积怨已久,只是碍于对方身份,他一直不敢有所表现。
也因此,让徐绣京对于元大光与沈况之流的厌恶愈发深厚。
有些怨念起自浮萍微末,旁人从来不知。
元大光当然没心思去管一个小姑娘家如何看待他,更不会在意徐绣京是不是厌恶他。
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而已,下次会不会再见都是个迷,便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又有什么呢?只要有酒喝,垂野是大爷都行。
元大光几人的下酒菜尤为简单,不过四兄弟在一起侃大山,一盘花生米都能吃出龙筋凤髓的滋味来,所以他们那一桌算是吃的最欢的。
沈况和苏瑶也没心思去管阮家那些人,他们之间连萍水相逢都不算又何须去计较些许小事。
有些事只是不愿去计较,有些人只是不愿去碰见。
垂野吃饱喝足后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又开始肩附泛黄毛巾等着客人上门。
长日漫漫,客人快来,他心中念叨着。
垂野也不敢离着门口太近,因为那两位年轻公子小姐的护卫列阵在外,大家族训练出来的护卫的确不一样,单从气势上就能吓个垂野半死。
垂野坐在板凳上,坐着坐着就开始小鸡啄米打起了盹,客人不来,垂大爷需要先休息会儿,攒足精神。
老板娘暮秋依旧在那打着算盘,对于打盹的垂野,她还是同样一句话,天杀的。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垂大爷的梦中呢喃,所以没过多久,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而后越来越近直至吵醒垂野。
“小二来壶酒!”马上人刚一翻身下马,就朝着客栈里大声喊道。
睡梦中的垂野忽而惊醒,而后本能的起身出门迎接:“来了客官,客官里边请。”
略微清醒后,垂野瞧见是个年轻人,腰间佩剑,看来又是个江湖人。
江湖人,垂野最喜欢。
垂野脸上露出谄媚笑容,迅速跑到门口迎着,当下连那几个护卫他也不怕了。
年轻江湖人看到垂野后随手扔过来一锭银子,垂野见状赶忙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垂野心中一喜,起码有十两,老板娘若是心善,总的给自己几钱银子的赏钱。
年轻江湖人对于门外站着的几名护卫置若罔闻,客栈中的人在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后,都朝着外门口看了一眼。
让沈况觉得诧异的是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云碎村有过一面之缘的韦修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