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日在公廨中用上温暖的铁炉子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程拱寿熟练的用大铜壶给叶安与陈琳冲茶水,清香的茶叶在雾气升腾中仿佛焕发了出芽时的清香,茶香袅袅也驱散了寒冬的凛冽。
皇宫之中难得有这一片安静温暖的所在,叶安去过中书门下,见识过那里建筑的外观精美,但里面的「腐朽」也是让人痛苦难耐。
为了体现相公们的节俭,夏日没有冰鉴,冬日没有炭火以成常态,连带着枢密院也是如此,下面的官吏也就跟着受罪了。
但好在火炉的普及已经让宫中的官员享受到了技术发展带来的红利,单单是今年冬天两府便采购了普惠商号生产的火炉五十多个,大大的缓解了寒冬的阴冷。
上至吕夷简下至文吏都是交口称赞,火炉不便宜但也算不得贵,而煤炭更算不上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这种矿物早在文字被发明前就已经被使用,开采技术也愈发成熟,不少盛产煤炭的地方州府已经抓住商机开始大规模开采煤炭以供各地使用。
很难想像一个小小的火炉便能给大宋的经济和民生带来如此大的改变,如今的东京城中更是烟囱林立,唯独让人不适的便是煤炭燃烧所带来的呛人烟气,但相对于冬日里的温暖这东西大可忽略不计。
这个时代可没有所谓的「环保人士」站出来横加指责,古人可聪明的多,他们知道发展是必须牺牲环境的,并不会因为对环境的破坏而限制发展,人活下去且活的更好是第一位,其他的甚至不用考虑。
反倒是秦慕慕时常杞人忧天的担心,科技进步会不会破坏这个时代的生态环境,而叶安则是轻蔑的不与她争论,只是抛出另一个事实,工业革命之前西方人就已经开始大肆破坏环境换取生活所需了。
人家先发展起来之后便不去为自己的过错买单,反倒是让那些没发展起来的国家买单,说到底还是谁先发展起来,谁先强大起来谁才有资格去谈环境问题。
茶叶泡了一会便已经开始入味,叶安抿了一口热流顺喉而下顿时驱散了周身的最后一丝寒意。
「眼下我又主事皇城司,之前立下的规矩你们不曾懈怠吧?程拱寿说的就是你,莫要向陈大官张望!」
陈琳笑了笑没说话,对于下属求援似得的眼神他早已习惯,眼下叶安主事他可不愿干涉。
不等程拱寿开口,边上的徐用章便道:「回禀叶侯,自您离开至今皇城司旧规不曾废止,宫禁巡逻守卫,探事司密谍行事皆不懈怠,军中早操,午休,晚课,操演,科考亦在进行,所记文卷皆在馆阁中存放,另抄送崇文院以备查验,无有一丝差池!」
「对对对!俺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不出老徐这般的话来!」程拱寿在一边擦了擦满头的汗,尴尬连声应和。
让他带兵,练兵可以,让他监督军中之事更是没跑,但若是让他总结归纳,说出徐用章这样文绉绉的话来,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叶安当然知道但却微微摇头道:「人总是要有长进的,你虽在军伍是把好手,将皇城司上下将士交给你我也放心,可若是不能如老徐一般对答如流,试问你自己过意的去吗?若有一天官家来问话,你也是这般?!」
程拱寿咬牙下了大决心,双手抱拳恶狠狠道:「叶侯放心,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将那些东西给刻在脑袋里!」
激将法不好再用,叶安看了一眼陈琳后对眼前二人道:「皇城司眼下被官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你们乃是官家最为信任之人,从今日起程拱寿掌皇城司禁军训练,操演,巡视宫禁,出入禁止之责;徐用章掌探事司之事,尤是探事司,除去宿卫诸将外,务必做到民间细务一例以闻,」
程拱寿与徐用章两人微微一惊,皇城司虽有壮大但()毕竟受到文臣的多次弹劾,从真宗朝开始便已经多有束缚,而叶安的话则是要壮大皇城司的意思啊!难道就不怕再度被文官弹劾?
陈琳当然看出了这两人的顾虑,眉头一皱道:「寻常都嚷嚷着皇城司的职权愈发摆设了,怎么现在官家下的旨意叶侯布制的差遣你们反倒犹豫起来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还不快些应下办差去!」
被陈琳这般呵斥,程拱寿与徐用章反倒是踏实了,笑呵呵的便冲叶安叉手行礼顺带着又是一番彩虹屁,接着就被陈琳骂的狗血喷头。
但就算是如此两人也是快活,他们知晓被大官骂的越狠便越说明在大官心中的分量。
另一边叶安已经坐上了主位开始翻看文卷记录,陈琳无奈苦笑道:「人家都说端茶送客,你这小子连端茶都省了去……还朕不把自己当外人!」
叶安头也不抬道:「就算给你毕恭毕敬,你和皇城司上下能把我当自己人?我就是个工具人,官家需要就去哪里,当初就算是去甘凉也不是一道旨意的事?你莫要瞎跑,待会还要和我去查验兵卒,若是训练跟不上或是懈怠,当着你的面也好有个交代!」
陈琳微微皱眉道:「你这话说的太过放肆以后莫要再说了,官家器重你才这般用你,至于皇城司军卒你大可放心,操演训练每日不坠!」
叶安抬头看了陈琳一眼,指了指面前的文书道:「怎生,你还生气了?我没掀桌子已是在下属面前给你面,库房中存放的白石粉数月才用了一袋多一点,徐用章却说操演训练每日不坠?!咱们来的够早吧?为何听不见校场上的跑操声?你自己说说,当初我带着他们训练时小半个外朝都能听到皇城司兵卒脚步齐整之声,今日呢!我当初走之前交给你的皇城司是什么模样?现在皇城司的兵卒又是个什么模样?!真当我是文官那般的二傻子,好糊弄?!」
从这些文卷记录中叶安便发现了端疑,自己当初给皇城司兵卒制定的规矩已经所剩无几了,别的东西多有记录,但军中执勤记录却没有,对军营的检查记录也没有,库房中的白石粉消耗极少说明军演次数极少,更何况当初自己可是给皇城司留下了足球比赛的传统,现在统统没有记录!
自己在的时候已经将皇城司的兵卒训练好了的,只要按照自己的规矩来,不会差到哪去,难怪赵祯让自己再度执掌皇城司,难怪宫中内外多有串联。
也难怪自己前些日子夜扣宫门时那些皇城司的兵卒见了自己眉眼都不敢抬起来,匆忙抱拳便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