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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莲现在有些发蒙,自从到了侯府做事他便觉得侯府不一般,无论是主仆之间的关系还是侯爷身上的怪异都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的。
不过这些都没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可是现在她跟着秦慕慕走访过几家后,才终于发现自己是个“傻子”,一个女子怎能精明成这样?!
夫人着实太过厉害了些,到了人家随便看了看便知道这家人有没有能力还钱,能不能每月按时还钱。
而此时对面的妇人已经被问的哑口无言,但夫人还是没有罢休:“卢氏,你也不需与我遮掩,你家每日以箪饼度日,却与我说还不上钱来?
别说是今日才用的箪饼,这篾子中可是积一层厚厚的面浆,若非日日食用怎能积下这么多来?你自己扣扣看,能轻易扣下吗?若你家不想还钱,又不想以卢家木器铺面的干股冲抵,那便以技术抵债如何?”
卢氏已经被秦慕慕逼的无话可说,眼神一个劲的往柴房飘去,秦慕慕岂能不知微微一笑便道:“卢木匠,你家娘子已经告诉我你在柴房中,又何必躲着我?”
安静许久的柴房小门被推开,一脸尴尬的卢木匠不敢看秦慕慕的脸,只是低头小声道:“让夫人见笑了,小人这铺面是赚钱的,只是家中孩子多,又有老母要养,这钱紧促了些,每月一贯五的利钱实在是还不上啊!”
“既然我亲自来了,便不是再逼你家还钱,你躲着我反倒是让人不信任,以为你要赖账了不是?”
秦慕慕并没有用对待卢氏的办法来对待卢木匠,而是在卢木匠的连连赔罪中笑道:“知晓你家的难处,但一个月一贯五真的不多,你卢木匠号称“小鲁班”难道木器还卖不出去?”
瞧着卢木匠一个劲的搓着手,脸上的纠结也愈发的浓重,秦慕慕微微一笑,看得出他是个老实人,只不过惧内罢了,当然卢氏也不想看到每月赚来的钱打上折扣。
“如此每月你要抽出十天时间为我开国侯的产业培养几个木匠,以此冲抵一贯钱的利钱如何?”
“一贯钱?!”
卢氏瞪大眼睛的盯着秦慕慕,旋即又小声道:“这么说来我家每月只需还给侯府五百文的利钱便可?!”
“这是自然,中午管饭!”
卢氏二话不说的便应下,完全不顾边上卢木匠的拉扯,甩开他的手道:“好!夫人慈悲!奴家谢过夫人!就这么定了!”
秦叶叶和秦安安立刻便打开一个皮面的册子展开在卢家的小桌上,秦慕慕笑道:“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很快娟秀的字体便灵动的出现在了牛皮册子上,接着便请卢木匠签字画押,这便算是双方契定。
待秦慕慕走后,卢木匠盯着婆娘怒道:“咱们家的祖传手艺怎生能交给外人?!便是大娘子喜欢木器我都未曾教给她,本打算留给三哥儿以后继承家业用的,咱们可就这一个儿子!你要断了他的饭碗吗?!”
“你懂什么?!一贯钱嘞!每月减免一贯钱嘞!你每月累死累活才挣几个钱?之前欠人大相国寺的长生钱根本就没得商量,还要一次拿出十五贯,现在好了咱们家每月只需五百文,一年也不过五贯钱便能把债还清!”
“那也不能把祖传的手艺教给外人啊!”
“你这脑袋里整天装着那些木头疙瘩自己也傻了是不是,你还打算什么都教给人家?!”
“耍诈这事我做不来!”
瞅了一眼蹲在墙角的男人,卢氏冷笑道:“只要他们不问,咱们便不教那些机括关窍,榫卯也不教!”
见卢木匠还是蹲在地上不出声,卢氏便上前道:“死鬼,听到没有?!”
“若是人家问了呢?”
“问了便教些简单的,你不是给三哥儿做过鲁班锁吗?就教那个便是,你到时便说自己只会这个!”
“爹在的时候说过,刨子直来直去如同人心,木头再硬再直也能刨出花来,一次侃空撒谎以后便次次如此了。”
“你爹话你到是听了,可现在呢?还不是守着这个木器铺面每月累死累活?”
“你这婆娘…………”
夫妻两的争吵并没与改变什么,而这样的争吵在秦慕慕去过的几家接连上演。
有些人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有些人受困于浮浅的眼界,所以汉家技法大多以家族的方式进行传承,开拓创新对于他们来说很难。
但对于秦慕慕来说,这却并非难事,看着身边张氏的不解的模样便笑着解释道:“卢家木器铺最有名的不是做工多好,也不是用料讲究,而是他家的榫卯机括,你瞧瞧那小凳子,椅背只需用力一拉便能上来一尺,若是不需用便按下那木纽,高矮自选。整个东京城还没有几家能有这般的手艺,而咱们要的就是他们家的榫卯机括。看似咱们吃了亏,免去了十几贯钱,可也就等同于用这十几贯钱买来了他家的宝贝!”
张氏好奇道:“那卢木匠能教吗?”
“定下的契约如何不教?放心,必定会让他把咱们的人都教会的。”秦慕慕的话并未说完,开玩笑只要把人请来了,总有办法让他把真本事亮出来,个中手段自然不能明说。
自从她到了大宋,便深刻体会到了这是一个怎样的社会,既单纯又复杂,既善良又邪恶,说到底还是监管的力度不够所导致。
许多事情都是依照相约民俗来处理,包括欠债还钱这种债务纠纷,在没有法律的约束下,双方之间出借人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也是为何卢木匠虽然不愿,但最后还是同意了的原因。
秦慕慕之前与叶安商议过对策,最大程度上把自己手中这些债务变成优良资产,而不是变成一堆坏账。
以卢木匠的本事来看,完全不只十贯钱的价值,但现在却被区区十贯钱买下,对于秦慕慕来说这就是清理坏账的同时又赚到了。
当她把这些话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张寡妇听后,这个坊间妇人立刻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也向秦慕慕赔罪:“夫人恕罪,奴家不是这块料,还请夫人放奴家回去,奴家能照顾个铺面便足够了!”
秦慕慕有些诧异,身边的秦叶叶与秦安安也是不解,堂堂开国侯的夫人,阳城县君都这样给你说清楚,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但张寡妇却道:“奴家原本也是个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了,夫人说的这些奴家也能听懂,只可惜奴家怕做不来这些事情,婆家家祖还在的时候便说过:“商贾之道多诡变,莫测其理!手段尽出各显本事,或扶摇直上,或急转直下!”奴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在这条路上胡乱走,夫人本事大…………”
秦慕慕微微点头,她忽然发现自己从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古代汉家女子的智慧。
“你若是不愿走出束缚,亦可回去再卖酒水,只是…………终究是个仰人鼻息的活计………若是想通了便再寻我。”
“谢夫人!”
叶安远远的瞧见了张金莲急慌慌的跳出马车,一个转身便消失在街边小巷中,于是让牛二催车上前道:“老婆出了啥事?”
“我错了,张氏并不愿意帮忙,反倒是被我吓走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才和我打赌的?!”
看着秦慕慕稍显委屈的模样叶安哈哈大笑:“废话,你定然是又用女子那一套,可不管用的!心理,你的兰桂坊开了那么多的美妆院子,怎么能连女人的心思都摸不透哟!”
“要你管!找我干嘛?”
“吃饭,顺便考察一下这个!”
看着叶安手中的白线,秦慕慕猛然伸手拽了过来,带着期待的语气道:“棉线?!”
“嘘嘘……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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