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港大校门外时,他才来得及思考到,除了她跑来港大念书这件事,他对她的信息一无所知。
好在她一直是那样优秀。
港大的校公开展示栏中便有她的班级信息。
照片中的小姑娘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碎发别在耳后,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五官精致娇俏,望着镜头。
一双乌漆漆的杏眼,灵动有神。
傅砚舟缓慢看过展示栏中她获得的成就,她的座右铭,与她有关的短短一段信息。
小姑娘在他看不见的日子里,成长的愈发闪闪发亮。
他走在学校里,一身高定西装与大学校园中的朝气蓬勃的学生们相比起来格格不入。
路过的人频频看向他。
女生们窃窃私语的讨论他能听见,但不怎么在意。
吸引到他目光的是,郁郁葱葱的榕树荫下,长街不远处一张长椅,少年和少女登对的坐在那里。
女孩微歪着头,漂亮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柔软娇俏的笑靥,唇角微弯,不知在同身侧的男生说着什么。
那男生只是笑了笑,随即用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下她脑袋。
女孩子躲闪着往后仰了仰身子。
两个人交谈的远远看起来欢愉又融洽。
那小男生抬起头的间隙,傅砚舟看清了他眸中对男人来说并不陌生的宠溺与刺眼的情愫。
刺眼。
傅砚舟品味了一下这个词。
时隔不知多久,他见到姜泠的第一眼,对她身边的那个清秀帅气的小男生,想到的第一个词汇:
刺眼。
那小男生不知又说了什么。
女孩目露恍然。
他看到曾经用崇拜目光看着他的小姑娘,将这样的目光给了别人。
那一刻,他心中闪过了些陌生又古怪的情绪。
傅砚舟这辈子都是令人艳羡的存在。
他出生在傅家,拥有着最富有的身价,远超越其他人的智慧,立在高起点见识无比广阔的天空。
那年的他二十一岁。
生平第一次品尝到了“嫉妒”这个词汇的滋味。
是的。
嫉妒,他把这种情绪称之为嫉妒。
他不想、不喜欢,那个总是亮晶晶望着他的小姑娘,以后会有另一个取代他的人。
这样的占有欲从何而来?
他其实不知道。
傅砚舟没有思考过感情方面的问题。
情绪也来的迅猛而突然,他从来不知道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竟有这样的隐秘心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
但他是商人。
商人最是清醒,最是自私,最是不择手段。
他甚至都没去想,他们是情侣吗?
他在盘算着,如何设下天罗地网,把她引诱到自己的领地,不动声色的把他的小姑娘哄骗到他身边。
他来往港城的频率越来越高。
大多时候只是远远的看看她,并不去打扰她。
在确定了那个小男生只是她同专业的同学,她没有跟任何人谈恋爱后。
她还那么小,大学都没毕业,所以有的是时间,他可以徐徐图之。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计划着。
直到两年前,很少做梦的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那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并不像他记忆中的那样朝气蓬勃,她那双清澈纯粹的杏眸中映着深深的疲惫与忧虑,清减了许多。
小姑娘被养的很好,是有些婴儿肥的。
梦中却已经看不出了。
她挽着妈妈的手臂,似乎很紧张,目光一直在她妈妈的身上。
他忙的转不开身,似有许久许久没见过她了。
爷爷年纪大了,病重,近一两年都在国外养着,时不时就要危险的进抢救室走一圈。
他不得不待在国外,连同傅家的重心都转移到了国外,扑在老爷子身上。
工作则全权交给了特助徐洋。
这次是因祖母的故居拆除覆盖问题耽搁许久,加上爷爷病情稳定了些,他才放心回来。
同律师商谈完毕从会所出来,他没想到会那么巧的碰到她。
眉微蹙,察觉到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还没来得及深想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小姑娘。
便看到一辆重卡朝她急驶了过去。
他瞳孔重重一缩,头脑就失了冷静。
顾不上散落一地的雪白文件,跑向她,理智全无的喊她名字,试图让她避开危险。
因横闯马路而惊起的无数汽车鸣笛声响在耳边。
他的眼中却只有那个呆在原地的小姑娘。
躲开啊。
姜泠,快躲开啊。
不是很聪明吗,有危险啊,你看不到吗。
快躲啊……
傅砚舟第一次觉得人类的步伐竟那么缓慢。
短短的路程,跑起来是那么漫长。
所幸,被吓呆住的小姑娘突然回过了神。
然根本不等他松下一口气,回过神的姜泠的反应是惊慌失措的用力推开同样呆滞在身侧的妈妈。
他无法再想其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再喊出她的名字。
梦里的一切都那样真实。
她的身体那么娇小,脆弱的仿佛没有什么重量,被笨重庞大的卡车撞击到身体,鲜红刺目的血花朵朵绽开。
她被撞飞到空中,如同破碎受伤的蝶,尚未停留,没有任何东西能托一下她,重重的跌落到柏油路上。
可怖的刺目鲜血从她娇小破败的身体中流出。.BIQUGE.biz
傅砚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
他踉跄着到她身边,有些胆怯,不敢靠近她,可现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尖叫声叠起。
连她的妈妈都傻在原地。
为什么短短的一段路竟显得那样漫长啊。
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她的呼吸脆弱,脸上被血色浸染,他颤抖着手小心地为她擦拭,但是怎么也擦不尽。
他道,“叫救护车啊。”
没有人理他,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错乱的世界里,他哽咽起来,颤抖着喊,“叫救护车,叫救护车救人啊——”
他不敢抱她。
聪敏如他,其实已经知道。
她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几乎已经定下必死的结局了。
但他不愿意相信。
如果不是爷爷突然病重,这时的她,可能已经在他身边了啊,他会爱她,宠她,哄着她嫁给他。
小姑娘浑身血水,纯白的连衣裙铺在血红色之上,被一点点浸染,如同开败的艳糜玫瑰。
他慌乱、恐惧的不敢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