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维桢失魂落魄,口中喃喃不停。
赵孟启看着这场景,越发感觉自己像个反派,就不知道这刘维桢是不是即将喊出一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个没忍住,赵孟启跨前两步,在刘维桢肩头一拍,“少年,咱们是不是该定个三年之约?”
“啊?”刘维桢被拍醒了,眼中一片茫然,“你说什么?”
这家伙都二十岁了,似乎依然承受不了这退婚的打击。
赵孟启摇摇头,倒也没兴趣继续奚落,只不咸不淡道,“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回家?”
刘维桢看着眼前这‘奸夫’,目光渐渐聚拢起来,依稀记起刚才这人向姜陈氏见礼时的自称,孟启。
一道闪电,在他脑中劈开,娘咧,他…他……他是燕王!
他整个人仿佛就像被扔进了冰窟中,透心凉,全身颤栗起来,口中尽是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赵孟启不禁奇怪,“回家而已,至于这么激动么?怕你老爹打你屁股?哎,棍棒教育,要不得啊,看把孩子吓得。”
“对,回家,回家……”
刘维桢压根没有听到赵孟启后面的调侃,转头就跑,连滚带爬,穿过榭台,跳进自己船里,“划船,快划船,回家!”
他的三名同窗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追去,“刘兄,刘兄,等等我们……”
“真没礼貌,好歹道个别啊……”赵孟启嘀咕着,看那船把人接上后,飞快离去,“看来,棍棒教育还是有需要的。”
摇头晃脑,感叹着世风日下,赵孟启走到院子一角。
徐公子和他一群狐朋狗友,正被伍琼等人拘管着,抱头蹲在地上,他们的仆从缩着肩膀,空着手,畏畏缩缩的站在一丈开外。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纨绔还能没点性格?
只是伍琼太恐怖,一手提一个人,还能转成小风车,啥脾气都得给转没了。
徐天一肿着一张脸,像个猪头一样,眼中还闪着狠厉与仇恨,但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只能把头低下,不敢暴露了自己的目光。
赵孟启看着这群纨绔子弟,虽然厌恶,却也无奈,严格来说,这徐天一谈不上犯了什么大罪,明面上是给不了什么太严厉的惩戒,也不能指望一顿教训就让他幡然悔悟重新做人。
想了一下,一群仗着家世的米虫而已,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不值得多费精神,赶走了事。
“算你们走运,今天我心情好,放你们一马,以后你们再要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话,最好别让我知道,不然新账老账一起算!都给我滚吧。”
这一帮子纨绔如蒙大赦,原以为怎么都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没想到却被如此轻轻放过,赶忙夹起尾巴往外走。
临到院门口时,心有不甘的徐天一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今日徐某认栽,但你敢不敢留下姓名?”
“哟!?不服?怎么着?还想来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么?”赵孟启顿觉好笑。
徐天一看到伍琼扬起了拳头,吓得脖子一缩,退后两步,却依然嘴硬,“你不敢!?”
“呵呵,我只怕把名字说出来能把你吓死,哥是你惹不起的人,劝你还是别给家里招惹灾祸,趁我心情没变坏之前,赶紧滚远点!”
赵孟启没工夫和他玩这小孩过家家的路数。
“哼!藏头露尾之辈,你即便不说,徐某迟早也能查到的,你给我等着……”说完,这小子撒腿就跑。
赵孟启只当他是为了维持自己的脸面,说几句硬话,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灰太狼不也总说‘我会回来的。’
高知县甚至都不敢过来搭话,只是远远一拱手,便带着衙役们灰溜溜的走了。
那边,绾绾向茶肆的客人蹲了个万福,“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妾身深感抱歉,无以为表,仅为大家免去茶资聊作心意,另外这乱糟糟的,实在无法招待大家了,还请见谅。”
见绾绾送客,这些人并无不满,揖手回礼往外走去。
“无妨无妨,改天再来便是……”
“哈哈…今天也算是有惊无险了,我等就当是看了一场大戏,还有幸聆听了姜娘子一曲,绝对是有赚无亏。”
“是极是极,姜娘子无须抱歉,茶资更是不必免除,今日方知姜娘子这茶肆应该是为了这群英烈之后所开,我等若是吃白食,岂不是狼心狗肺了么。”
“姜娘子有重要客人,咱们自是不该打扰,只期望能早些讨杯喜酒吃……”
“嘿嘿,老夫觉得,肯定要比那刘家的酒要好喝。”
“辛老言之有理,晚生深有同感,刘家的某些行止确实让人没眼看啊,真是恭喜姜娘子,不用踏进那苦海。”
“周大嘴,小心祸从口出哟,走了走了,晚上去谷兮兮那里喝几杯?”
“你做东道?……行,恰好拙荆省亲去了,正可快活一番。”
客人们说说笑笑的走了,只有鲁尚明五人,看着将他们留下的赵孟启,心中忐忑。
这小郎君八成就是姜娘子的情郎了,该不会因为我等觊觎姜娘子,所以要把我们留下教训吧。
也不对啊,那刘维祯和徐公子他都放走了,没道理找我们麻烦吧,我等可是谨守礼节的。
就在他们紧张不已时,赵孟启开口了,“听说你们是吴江最有才华的年轻人?”
“不敢不敢,都是乡人谬赞,郎君莫要当真……”鲁尚明搞不清赵孟启到底想做什么,习惯性的谦逊着。
赵孟启扬手,“且住,我想说的是,既然你们最有望明年中榜,那就不要蹉跎了,经义词赋之外,也多学学怎么做实事,科举只是入仕的敲门砖,想要做好官,还得要会做事。”
鲁尚明几人有些愕然,这小郎君年纪轻轻,说话却老气横秋的,搞得好像是自己等人的师长一样。
不过看他刚才揍人的样子,可能脾气不怎么好,还是莫要惹恼了他,且当耳旁风便罢了。
“郎君言之有理,我等受教。”
赵孟启不知道自己在这几人眼里,已经变成了装逼怪,他觉得这几人虽然都不算刚毅之辈,但为人还算正气,可以培养观察一番。
于是他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小铜牌,丢给鲁尚明,“若是明年去临安省试遇到困难,拿着这个来找我。”
这行为,让鲁尚明几人更觉得这小郎君装得有些过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要是那徐公子还要从中作梗,让礼部卡了自己等人的考试资格,恐怕便是去找宰执都未必有用,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姜娘子喜欢这人,多少怕是有些走眼了,希望她能早日看清这小子的真面目,重觅良人,嗯,像自己这样的就很不错。
就在几名士子暗自撇嘴,腹诽不断时,鲁尚明狐疑着,将方形铜牌放到眼前看了起来,制作倒是很精美,雕龙画凤的。
等等……雕龙?
鲁尚明瞪大了眼睛,铜牌中央一个篆体字,不停变大,“燕”!
“你是…燕……”鲁尚明脑中一片空白,舌头也像是被绊住了一般。
“嘘!莫声张,你们几个知道就好。”赵孟启摆摆手。
发现异状,另外几名士子纷纷凑上去看那铜牌,一个个也很快有了明悟,满心的震惊。
我底个娘嘞,他,他不是装!
这一刻,五人的内心,同时装满了激动和绝望。
激动的是,自己居然入了燕王的法眼,而绝望的是,自己永远与姜娘子无缘了。
这他娘的谁敢和燕王抢女人!?
反应过来后,五人立刻便要大礼参拜,赵孟启拦住,“都说了莫要声张,别激动,平常心……目前来说,我对你们几个观感不错,期望以后真的能用得上你们,好好努力哦。”
“殿…郎君厚望,鲁尚明必不敢负。”
“崔丰…邱乐和…章庆…许向青,必不负郎君厚望。”
五人眼中大放光彩,就像打了一百斤鸡血似的。
被储君看好,简直就是前途无忧了,只要自己不作死,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功名利禄那更是不在话下。
“好了,话不需多说,这离着州试可没多少日子了,你们还是多花些心思在功课上吧,要是州试都过不了,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哈哈哈……”
“郎君教训得是,我等这便回去用功,不敢再蹉跎一刻。”
此时,五人哪里还会把赵孟启的话当耳旁风,一字一句都是金科玉律,随即向赵孟启告辞离开。
就在他们走到院门口时,赵菫和钱朵几人从船上下来,欢喜着朝绾绾奔去。
“绾绾姐,菫娘想死你了……”这丫头奔奔跳跳着一把将绾绾抱住,她一心想把绾绾拐做自己嫂子,热情得不得了。
“嘻嘻,绾绾姐,没想到我们会来看你吧。”钱朵也挺高兴,毕竟半师半友,感情一向很好。
“绾绾姐,我们远道而来,你可要好好招待哦。”鬼机灵赵葙知道赵孟启对绾绾的心思,自然想着法打好关系。
几个吴江士子听到动静,纷纷停步转头看来,见到三个小娘子,似仙女落入凡间,一个赛一个好看,都不禁心驰神摇,仿佛有头大野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愣了小半晌,鲁尚明率先清醒过来,去拉拽其他几人,“莫看了,莫看了,燕王身边的小娘子,可不是咱们能唐突的。”
其他人一激灵,赶紧往外走,章庆倒是嘀咕了一句,“说不定是殿下的妹妹呢。”
“你是不是傻,就算是妹妹,那也是公主……”
“额…也对,走吧,咱们还是老实点去读书吧,书中自有颜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