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静谧，初夏的日光透过榕树的浓荫在青石板上撒下点点圆斑。大厨房的管事成嬷嬷搬来一张清漆躺椅，坐在榕树下悠闲地嗑瓜子。

新进府的丫头极为伶俐，上前揉捏成嬷嬷的双肩，几句话逗得嬷嬷笑个不停，一张脸成了菊花样。

匆匆一阵脚步声，惊起榕树打盹的鸟雀。成嬷嬷还未注意，声音便隔着墙传来。

“嬷嬷，成嬷嬷，郡主在这儿么？”

一个半老的嬷嬷急急地进了院子，身后跟了一堆的仆婢，个个慌张，像遭了天灾的难民。嬷嬷揩着额头的细汗，一把将来不及反应的成嬷嬷揪起。

“我是郡主身边的奶嬷嬷，郡主可在这儿？她说饿了非要避着王妃来寻吃食，这片刻便找不到人了。这可要哪里找去！”

成嬷嬷被慌张的仆婢一推，愣愣地坐在青石板上。嘴里的瓜子壳还未吐出，就那样停下。

郡主丢了！？

不足半刻钟，敬王府便已鸡飞狗跳地乱起来。郡主身边的掌事嬷嬷共奶嬷嬷一起，鼓动了府里大半的仆婢寻找。先去了郡主常去的花园榆树下，接着是马厩里那匹小奶妈旁边，教府里侍卫练武的王师傅房里，管家小儿子读书的地方……

遍寻不着。

掌事嬷嬷颓然地跪坐下来，平日笑得喜庆的脸蜡黄，嘴唇泛白。偌大的敬王府翻遍了角角落落，就是找不到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

这该如何啊！

慕辞看着面前盯着自己手里湘竹撒雪马鞭的小孩，细细打量着他。

小孩穿了一件灰扑扑的旧衫，脚下却是双不相称的锦鞋，圆圆的小脸倒是干净，头上梳着两个团子髻。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直盯着自己，其实是盯着马鞭。

“你想要？”

慕辞挥了挥手里的马鞭，温和地问着小孩。八岁的他比小孩高了半个身子，只好略蹲下来，两人平视。

马鞭是爷爷奖自己学习骑射用心的，慕辞昨儿才得的，今日随母亲访友就拿来炫耀。不想，这便被人瞧上眼了。

“恩，哥哥可以送我么？”

小孩倒是个不见外的，开口就是索求，不怕生地靠前几步，白嫩嫩的小手摸着马鞭。

“阿玖有了马鞭就能骑马了，阿娘说没有马鞭不许骑马。我想骑马！”

慕辞看着小孩团子髻上绑着的铃铛，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响个不停，心痒痒地想要摸一把。

“这个是爷爷送我的，不能送人。要不你让哥哥摸几把头发，哥哥让你玩一天！”

慕辞诱哄着不懂事的小孩，拿马鞭在他眼前晃动。

“好不好好不好？我保证，只摸几下哦！然后你就可以玩一天了。”

小孩侧头看着马鞭，咬唇思考，终是禁不住马鞭的诱惑，点头答应。

“好，那你摸过头发一定要把马鞭让我玩！不然我就去告诉阿娘你欺负人。”

慕辞急忙伸手保证，摸向小孩的团子头。小孩头发乌黑，几绺稀疏刘海儿飘在额际，摸起来手感顺滑。慕辞揪下红头绳上系着的铃铛，又忍不住捏下小孩白嫩圆润的脸颊。

“弟弟你是这家的人么？”

小孩点头，瞪大双眼瞅着他。

“我叫阿玖。我不是弟弟，是女孩子！”

哈！女孩子？

年仅八岁的慕辞有点懵，谁家的女孩子不娇养着，而是打扮地灰溜溜地学骑马啊！可是，慕辞又细细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小孩。估计也没有哪家的少爷会长得同这小孩一样，玉雪可爱的了。

所以，不是弟弟，而是妹妹了。

慕辞的脸红了个透彻，家里的夫子刚教他男女大防，授受不亲，骇得他连庶妹的屋子都不敢进。刚刚，自己却摸了一个小女孩子的脸。

小孩看他呆愣，歪头想了想，径自从他手里接过马鞭。将肖想许久的马鞭拿在手里，小孩笑得开心，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受骗，这个哥哥是个好人！

“谢谢哥哥，你最好啦！”

啊？慕辞回神，面前的小孩踯躅片刻，忽然上前。慕辞还没来得及躲开，侧脸便留下一个清晰的口水印。

他他他，被一个小姑娘亲了侧脸！

“哥哥，阿玖带你去看我的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