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躁动加剧，轰鸣四起。

楚怜紧紧抱住聂子谦，在他耳畔轻轻地说：“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还有很多事想和你一起做。我舍不得死的。所以别怕，谦谦。别怕。”

如他曾安抚她的一般。

聂子谦埋在楚怜的颈项，本能地收紧手臂。

楚怜略微用力，挣开了聂子谦的怀抱。

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聂子谦一眼，楚怜从容掠向穹顶。

无形的力量撕开被聂子谦封闭的穹顶，打开了清道夫“回家”的路。

天上地下，能真正困住清道夫的只有规则。

楚怜却没有离开。

她立于穹顶之下，阖上了双眼。

清道夫没有心，所以生不出怨气。

但那是从前。

如今的清道夫有了心，懂了爱，也就懂了怨。

漫长的生命，无止境的杀戮。

所有能感知到自己存在的生命，都被自己亲手抹杀。

清道夫一遍又一遍抹杀的，是她自己的存在，是她与这三千世界仅有的瓜葛。

她才是被规则隔离放逐的死寂。

只因她体内承载着怨气。

而她赌的，就是规则惧怕怨气。只有惧怕，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打压，想法设法地控制。

楚怜缓缓摊开掌心，聚起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尽数攻向自己。

容器自毁，所承之物自当散出。

三千世界怨气凝成的黑雾，源源不断地从楚怜体内溢出，涌向穹顶。

无形的力量紧急转向，试图封闭穹顶。

黑雾仍在弥漫，遮天蔽日。

早在楚怜对自己动手的瞬间，聂子谦就已冲了上来。

楚怜用黑雾一层层包裹住自己，既为挡住规则，也为阻拦聂子谦的靠近。

聂子谦看着黑雾的中心，睚眦欲裂。

她果然还是……

……又骗了他。

从始至终，她都只想同归于尽，根本就没有第二种可能！

聂子谦怒极反笑，墨黑的长发狂乱舞动。

——那就一起吧。

为她而生，为她而死，是他矢志不渝的宿命。

心念闪动，无数金色符文自聂子谦袖中飞出，盘旋中逐渐化为一柄金色巨剑。

和击碎他神魂的那一柄一模一样。

真的很记仇。

聂子谦扬起手，金色巨剑随着他的动作，直刺穹顶最薄弱处。

阻力骤起。

聂子谦划破指尖，以血为引，以身为媒，画下繁复的符阵。

巨剑金光暴涨。

阻力加剧。

聂子谦的血液渗入符阵，燃起无边业火。

剑尖刺入一寸。

穹顶之外，一红一金两道身影闪现而至。

身披灿金斗篷的祝绅毫不迟疑地祭出所有金色符文，从外袭向同一处。

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红衣未星却只是静立一旁，上扬的唇角溢出一缕血丝，素来漫不经心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解脱的笑。

眼见穹顶内聂子谦的身体已然出现裂痕，祝绅急道：“你倒是搭把手帮个忙啊！”

然后就看到了未星的异样。

祝绅先是一怔，继而瞳孔大震，颤声道：“你、你是……！”

未星唇角弧度加深：“我是不是没骗你，我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程序员。因为太平平无奇，写出的程序才错漏百出。前辈们建立的三千世界，都能衍生出独立的意志，不断进化。只有我的变成了一潭死水。万幸，万幸出了聂子谦这么个bug。替我谢谢他和小怜怜，救活了我的三千世界，给了它们无限可能的未来。”

祝绅：“那你会怎么样？”

一道足以刺穿耳膜的裂空声，盖过了未星的回答。

穹顶终于裂开。

黑雾涌出，钻入连接三千世界的隐形神经管。

断裂声此起彼伏。

所谓“规则”，彻底失去对三千世界的掌控。

系统也随之崩溃。

祝绅的灿金身影化归虚无。

面色惨白的未星俯望而去，崩坏的世界重焕生机，聂子谦与楚怜的残影相拥在一起。

辛苦了。

他抬起手，近乎透明的食指，在虚空中写下三串烂熟于心的代码。

自由的新世界，要幸福美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