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聂子谦表情怪异，楚怜挑眉道：“怎么，你是觉得我教不了你？”

聂子谦表情更怪异了：“……不是。”

“那是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聂子谦低下头，默默将邪剑仙的功法秘籍翻回到第一页，专注地研读了起来。

楚怜看了一会儿，发现聂子谦不需要她的帮助也能领悟，于是一个瞬移，去蜀山派的灶房偷了一整只烤鸡回峰顶。

聂子谦正合着眼运功，闻到烤鸡的香味，登时睁开了眼。

楚怜被聂子谦的反应逗乐了，失笑道：“你这是有多馋肉吃啊？”

聂子谦盯着飘浮在半空中的烤鸡，摇了摇头：“不馋。”

两只眼睛都快冒绿光了，还说自己不馋……楚怜作势要把烤鸡扔到崖下去，结果就被聂子谦眼疾手快地拽住鸡腿扯了回来。

看着二话不说啃起了鸡腿的聂子谦，楚怜弯了眉眼：“不是说不馋的吗？”

虽是在啃油渍呼啦的烤鸡腿，聂子谦的动作依然很是优雅，细嚼慢咽，等嘴里没东西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回道：“是不馋。但要多吃肉才能……”说到这里，他蓦地顿住，面露怔忪之色，眼底也渐渐浮起一抹迷惘。

楚怜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接道：“……才能快点长大？”

聂子谦闻言眸光一闪，愣愣地看向楚怜。

楚怜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良久后，楚怜幽幽地叹息一声，移开了视线。

这傻孩子，都重活一世了，居然还记着从前她耳提面目的话。

百年多的时光，那些模糊了的记忆，复又清晰起来。

那时候，每次只要看到聂二狗的碗里没什么肉，她都会拧着眉心道：“小鬼头，要多吃肉，才能快点长大。”

而每次听到她说这话的聂二狗，脸颊都会泛起羞赧的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小了……”嘴上抱怨归抱怨，还是会乖乖回去灶房添满肉。

难道是因为她念的次数实在太多，多到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纵然投胎转世，也还念念不忘么？

这么一想，似乎练功也是……甚至临走前，她对他最后的嘱咐都是要他好好练功。

所以，这一世，尽管他忘了她，可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他确实一直都……很听她的话。

她让他等她回来，他就真的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死，都还守在杏花树下，望着院门。

空空荡荡的胸腔里，又传来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本能地重新看向聂子谦。

在对上聂子谦目光的瞬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消散了。胸腔也仿佛不再空荡。

聂子谦的眼中却是覆上了一层迷蒙的浓雾，整个人也陷入了呆滞。

楚怜蹙眉。

估计是她刚才的话触动了他灵魂深处被覆盖的记忆。然而两个世界的记忆无法兼容，引发了一定程度的排异反应。

思及此，她放下对身高差的不习惯，飘然落至聂子谦身前，脸微仰，抬起手，一边轻揉他的额发，一边低低缓缓地说：“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比我都高出了大半个头。以后不用再逼着自己吃那么多肉了。”伴随着她的话音，一串呈螺旋状的修正代码自她的掌心溢出，钻入聂子谦的头顶。

聂子谦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

楚怜长舒一口气，收回了手。

聂子谦看着离自己极近的楚怜，和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溢而出的关切，心尖一颤，漏跳了一拍。有某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情愫，自心底破土而出，轻轻摇曳。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和楚怜之间的距离。

楚怜刚动用了自己本源代码的力量来压制聂子谦灵魂中相冲的记忆，精神力消耗极大，没有余力关注到聂子谦的这点儿小情绪。头隐隐作痛的她，想起从前睡着后脑袋空空的舒适感，当即命令道：“小谦谦，坐下。”

聂子谦还不是很习惯听从楚怜的命令，愣了愣，才就地盘膝而坐。

“拽着我的衣……”她本想说衣摆，但发现这峰顶并没有杏花树供她做榻，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聂子谦的腿上。

嗯……看起来跟树枝差不多结实。

略微目测评估了下，便直接往下一躺，枕在了聂子谦的大腿上。

这样一来，还不用他费劲拽她衣摆了。

她对自己的变通能力表示十分赞赏，对这个解锁的睡觉新姿势也很是满意。

比卧在杏花树上舒服多了。

她挪了挪头，寻到一个最为舒适惬意的位置后就闭上了眼睛，自顾自地睡起了觉。

完全没管被她当作枕头的某人，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僵硬，身体有多么僵直。

聂子谦低垂着头，怔怔地看着枕在自己腿上呼呼大睡的楚怜。

半晌后，他茫然地伸出手，指尖自楚怜的眉心勾勒而下，拂过她小巧挺翘的鼻头，触上她不点而朱的娇嫩唇瓣。

他眸色一暗，眸底翻涌起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欲。

直到她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咕哝，他才猛然回神，倏地收回手，脸色瞬间涨红。

*

栖霞峰上的一个月思过，对聂子谦来说，不仅不是惩戒，反而是一种奖赏，能让他不被打扰地安心修炼。

而且修的还是“邪门歪道”。

不得不说，邪剑仙虽然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是真有点本事。

聂子谦不过刚练一个月他的自创功法，全身的筋骨就已然跟重新洗练了一遍似的，眉眼间更是隐隐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阴戾邪气。只不过被他谪仙般的样貌，和清冷出尘的气质所掩盖，不细盯着瞧的话，倒也觉察不出。

反正比起邪剑仙，看起来要正派多了。

其实邪剑仙吧，说是仙也是仙，说不是仙也不是仙。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是仙和妖结合的产物，既不被仙界所容，也不被妖界所纳。

就也挺惨的。

但惨归惨，他自己干的那些事，又让人对他同情不起来……

撇开杀虐无数不谈，他干的最缺德的事，就是弄出了“剑灵”。

所谓剑灵，并非真的是由剑自身孕育而出的灵物。而是他以符阵为牢，禁锢住被他虐杀致死的亡灵，用无尽苦痛折磨炼化而成的强大怨灵，附着在他最擅用的剑上，给予他极大的增幅。

结果最后被他自己“养”出的剑灵反噬而亡。

而他进入系统的愿望，正是兑换出能反杀剑灵的符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