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6S市。小艾幼儿园大班时来过。当时的感觉就是沉闷拥挤,有许多好吃的东西。现在的感觉就是它是一个马不停歇的城市,没有安宁,没有蓝天。人只有匆忙地赶路,才觉得自己在活,才不会被淹没在繁华的泥底,才能捉得着自己的灵魂,疲倦地笑。
小艾从W市穿来的衣服,在这里穿不仅显热,不合时宜,更不合人宜。也许小艾的衣服价钱都不菲,颜色也鲜艳,可是怎么都像一朵太阳花突兀在一群色泽柔和的月季花里。也不是土,说不上来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出了候机大楼,正是中午。S市气温比W市高了几个倍。小艾头冒汗。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羽绒服、羊绒毛衣,质地是不错,可是怎么也不如多数年轻人穿的那种休闲质地的毛衣好kàn。她脸红,手心冒汗。
董郁穿得倒很轻便,在W市显冷,在这里绝对正好。他藏蓝色短呢大衣,浅色高领粗线毛衣,黑色西裤,黑色大皮鞋。手里提着小艾的行李箱、自己的行李箱,貌似落魄地等出租车,也没让他太掉价儿。卖相好呗!给路人的感觉就是他一个奋斗有小成的楚楚白领在接机,接北方的女友到S市玩的那种形象。
两人排长队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小艾坐后座,董郁坐副驾驶座。出租车拐了个大弯,直冲高架。
很长的高架路哦!小艾侧脸看高架在城市的肉里七扭八拐地穿行,血管一样不可缺少。若干过眼的楼群、大广告牌好似城市的骨头和细胞,比W市的显得张狂、冷漠。
出租车下了高架匝道,走地面路时堵起来。好像永远没有绿灯似地。董郁指路。
当车停在路边时,跟它后面的车吃急,不停地揿喇叭。小艾慌慌张张地下车。董郁不慌不忙地付钱,再从后备箱稳稳地拿了行李,领着小艾进了一个铁门。进了一幢楼。
董郁侧脸笑语:这是我们单位的招待所。
小艾:嗯。
他们到服wù
台。董郁想订个标房,客满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夫妻单间。
董郁回头看小艾的意思。
小艾也迟疑,问服wù
小姐:标房合住也没问题。有吗?有愿意合住的吗?
服wù
小姐笑:没有。
小艾:那……
她看了眼董郁,董郁也不想Lang费时间,干脆地说:夫妻间吧!
他取钱包掏钱,小艾本想自掏腰包,慢了一步,也不想当众拉扯,就只取了自己的证件登记了。
上电梯时,谢了董郁,要给董郁钱。
董郁显然不在乎,说:到时候,再说吧。客随主便,你别客气!
小艾不语。随了董郁找到房间,进去一看,房间不大,带个极小的卫生间。过道有小壁柜。房间里好大一张2米的双人床,靠墙而居。一对单人沙发。床斜对面置一长条桌、电视、椅子。壁灯、落地灯、顶灯齐全。窗帘厚重,半拉。基本上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活动。空间小,却还雅致,不显暖和。
小艾点头:挺好的。谢谢费心!
董郁把小艾的行李放到壁柜里,步入房间拿起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开了电视。电视叽哩哇啦的叫起来。驱赶着小艾和董郁之间的安静。
两人轮流用了卫生间。蛮尴尬的,对小艾来说。
董郁等小艾出卫生间,就建议去吃饭。小艾点头。董郁领小艾到附近的麦当劳吃快餐。因为董郁前女友,就感兴趣麦氏、肯氏的垃圾食品,董郁以为小艾也喜欢。小艾除了喝尽了奶昔、扯着吃光了沾着色拉酱的卷心菜,薯条番茄酱,汉堡只吃了半个,鸡翅没动给董郁吃了。最后,二人用餐巾纸抹抹嘴。起身。这顿饭算结束。
董郁把小艾送入客房,提了自己的行李箱说:小艾,不好意思,我回宿舍了。我还得去室里一趟。你休息下。晚饭时,我来找你。
小艾点头,笑语:随意。不客气。
这个下午,小艾像迷途的羊羔,窝在陌生城市的楼宇夹缝中,偷安,想念远方的西贝,流几行凄凉的眼泪,睡了很长时间的觉。
待听到董郁敲门时,窗外已经大黑了。二人出去吃了晚餐。小艾感觉不错,鸡粥加点心、小菜。W市和L市都不会有这样专门卖粥的店。其实小粥也能赚大钱。南方北方人思路真不同啊。
饭后董郁只把小艾送到招待所门口,就走了,说到实验室办点事。明天早晨8点来找她。去苏州。
真忙。小艾想。
她一个人很无聊。也不想有聊。一个人安静地沉浸在想念西贝的痛苦中。无人打扰,其实很好。这种分离的感觉很奇怪。
她慢悠悠洗了澡,躺在空落的大床上,在想西贝的无望中,终于昏昏入睡。
做了几个平淡无奇的梦,敲门声惊醒了她。只听一个男声不急不缓地轻唤:小艾,请开门,请开门,我有事找你。
仔细听听,是董郁嘛。这么晚,他来,做甚。小艾开台灯,以衣装齐整的客人姿态,开门迎主。把董郁让进来。董郁满脸不好意思地对小艾解释,大意是:他同宿舍的同事从家乡带着老婆回来。他没地儿住了。招待所此时客满,能否在小艾这里借宿?
小艾“嗯”了声。董郁这么个君子,世伯世母的儿子,会有什么呢?再说又是人家董郁的房钱,小艾没理由不借宿。
待小艾把人放进来,两人都傻了眼。房间虽是地板,却没什么可铺盖,总不成剪了双人床的垫被?
沉默。小艾终是大方的人。她说了:董郁哥哥,你愿意的话,就睡大床上吧。
董郁迟疑不前。可这已是夜里2点多了,外面又黑又冷的。再说,实验室里一个实验小测试,把他做得精疲力竭,确实也跑不动了。是个地方,他都能睡着。何况是这么大张床,房间又开着暖空调~~董郁沉吟片刻,一边点头,一边说:小艾,对不起,冒犯了!
小艾:没关系。
二人遂和衣上床,各卧各的地盘,各自睡了。一夜无话。
一睡就是个大天亮。董郁看看腕表,轻叹:9点多了啊!
小艾一个惊醒,对上董郁漂亮的脸。看董郁双目无奈,长睫毛搭下来,秀挺的眉毛在宽额上黑油油得生动。白白的皮肤映上悬胆鼻和嘴角的阴影,与柔和漂亮的下巴一起勾出白脖子的弧度,整个一个《源氏物语》里的光源君今生在世,堪称绝美。小艾眼神惊呆,心中暗想:这张脸太绝色了!多么风靡!
董郁的感觉也不一样。他望着小艾。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同床共眠。相识不相熟的。前女友离开他出国已经2年余。他以为他对女人彻底看透,不会再多望一眼。即便要望,也是从父母之命、必娶之名,要个家庭而望。
他是单纯的人,心思如今只在学问上。学问有成,比找个妻子更重yào。老板对他专心科研,非常满yì。虽然周围师姐师妹们常常围攻他,他都是淡淡的,不愿动,懒得动。做学问的女人,即便性格有看起来温柔的,也不乏貌美高雅的,他觉得她们底子上都太好强了。他害pà。她前女友就是这样的。追他追得猛烈,等他被攻陷了,又嫌他是外地人、乡下人不够层次,跟着一个老外就跑了。求也求不回来。
唉,他不愿意想。一想就伤。他不急。30而立。到30岁再说吧。虽然他对自己的好卖相并无太多留心,但是他能感觉到他的脸、身材让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喜欢。再加上他性格随和,人缘非常好。还有他的冷淡,使他成为众女之的。他初恋的不幸,尤其勾起她们对他泛起母性的爱怜。
女人们很复杂。他礼貌相处,尽lì
躲她们。有谁愿意真zhèng
体会他的感受呢?他就是一个文人,没有更多的奢求,安安静静做学问,守着自己安安静静的爱人,有一个温温暖暖的家,闲暇时品茶读书衣食不愁足矣。
小艾很安静。他想。他从来都是一个话少的人,可跟小艾在一起,他有点话多了。
他叹口气,抿紧嘴角。只望着小艾,脑子有点空白。不管如何,小艾脸上的纯净让他觉得舒坦。但她的讶异表情也让他好奇。
他不禁含笑,随口问:你在想什么?
小艾羞赧自己原来有点好色。她躺正身子,低语:没想什么。不习惯吧~~董郁含笑。不信。
但是他想不出她的表情到底藏着怎样的想法。算了。本来就不熟,没必要弄清楚。他想,还是送她到苏州是正事。回来再加几天班做做实验,回广州工作站继xù
做课题事重。
董郁的天明,小艾的日光。张开掌心看爱情,依然一无所有。而流年很长,不绝望,总会有邂逅如舟,等命中的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