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从外头走来,只是冷冷的冲着两人极度不屑瞟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出去!免得累及旁人,到时候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走吧。”苏信轻轻将女儿推出去,“走。”
“爹?”苏瑾不肯,死死拽着父亲的手,止不住摇头,“爹”
苏信勃然大怒,大吼着,“走!”
苏瑾跪地,朝着苏信狠狠磕了个头,转身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心,犹如万箭穿心,疼得鲜血淋漓,却不能教人看见。
出了大牢,苏瑾直接坐上马车被带回安东侯府。
仿若放下了最后的心事,又好似此生心愿已了,整个人如释重负。沉重的锁链拖在地上,于冰冷阴暗的地牢里,发出清脆而惊悚的声响。咣当咣当,恰似生命的休止符。也许他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他也做了,如今女儿见了,心愿了了,该交代的他也交代完毕。那么剩下的,安绍卿,只怕由不得你了。
“小姐,见到老爷了吗?”无双急忙迎上来,却见苏瑾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去了半条命。红红眼眶与微白的唇,让人不忍直视。
苏瑾不说话,只是看着无双,整个人颤了颤一下子瘫软在地。
“小姐?”无双惊呼,急忙将苏瑾搀起来坐定,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小姐?”无双惊呼,急忙将苏瑾搀起坐下,递上一杯水,“小姐你怎么样?”
苏瑾缓了口气,喝了几口水,这才顺过神来,“爹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
无双颔首,“小姐莫急,既然已经见到了老爷,那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小姐累了吧,还是先休息一下。老爷见了小姐憔悴的模样,只怕也要伤心的。”
苏瑾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躺在床榻上,心里隐隐的疼。
无双给苏瑾扯好被子,轻叹一声陪在床边。外头忽然一阵吵闹声,苏瑾嗖的一声坐起来,神思警觉,“去看看。”
不多时,无双急匆匆的跑进来,小脸煞白,“小姐,侯爷回来了。”
羽睫不经意的颤了一下,苏瑾的心咯噔漏跳一拍,“什么?怎么会那么快?按照安绍芸的说法,没有一两日,他是断断不会回来的。怎的”
无双险些叫出声来,“小姐,莫不是你去见老爷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苏瑾顿时翻身下了床,糟糕,必然如此,否则何至于安绍卿匆匆忙忙的就赶回来?如果不是,那也定然出了什么大事。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苏瑾的手心握住冰冷的冷汗。但只要安绍卿没有找上门,她就决不能自己承认,决不能给安绍卿任何的把柄。心砰砰乱跳,苏瑾强迫自己镇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跟安绍卿杠上,否则吃亏的是自己还有爹!
安绍卿直接翻身落马,与如风两人火急火燎的回到侯府,直接进了书房。这一举动,着实惊了不少人,至少安绍卿从未像现在这样表情阴暗过。那眼神,狠得可以吃人。愤怒的坐在椅子上,安绍卿的一掌拍在桌案上,“该死!消息准确吗?”
“是。”如风颔首,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样子。
“现在怎样?”安绍卿强压怒火。
如风抬起头,“侯爷放心,人已经救回来了。性命是保住了,但是以后嘛”
“他敢!”安绍卿噌的一下起身,“无论如何派人看着他,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是。”如风点头,
“马匹的事情,让管事处理。你随我去大牢,我偏要看看,他能犟到什么时候。”安绍卿愤然。
如风不说话,只是跟着。他自然明白安绍卿的手段,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横竖都是为了护心丹,横竖安绍卿都会不惜一切。
阴暗的大牢里,森冷的风倒灌进来,愈发教人毛骨悚然。蟑螂和老鼠随处可见,是不是会窜出来吓人一跳,浓郁的腥臭在这里是救命的空气。若是连这点空气都没了,估计也到了该死的地步。
苏信面无表情的仰躺在草垛里,青紫色的面颊暗示着方才窒息的危险。不多久之前,就在不远处的横杠上面,他用自己的腰带,险些勒死自己。可惜阎王爷都不收他,狱卒来巡查,及时将他救下,所以此刻,他还活着,只是恨不能自己已经死了。
清晰的脚步声,带着几分焦灼,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停在大牢外头。
苏信闭着眼睛,清楚的听见牢门咣当一声打开,而后两个人走了进来。他知道,只要自己死了,安绍卿就一定会来。
“苏信!”安绍卿怒然,绝然不似上次这般孤傲清冷。苏信的自尽,触及了安绍卿的底线,在没有拿到护心丹之前,苏信的死会成为安绍卿的致命打击。
一把揪起苏信的衣襟,安绍卿全然不顾及自己安东侯爷的身份。当他第一时间听到苏信自尽的消息,宛若晴天霹雳。
睁开浑浊的双目,苏信还是那个苏信,即便满面灰尘,仍旧不该骄傲的眸色,“劳动侯爷大驾来此污秽之地,真是罪过。”
安绍卿狠狠将他丢在地上,“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命令,竟然敢自尽!”
“怎么,侯爷不让苏某人活,却也见不得苏某人死吗?”苏信冷笑几声。脖颈处的勒痕清晰可见,说话时喉结有灼热的疼痛。
“你休想!”安绍卿冷冷的注视他不知死活的面孔,眼底满是嫌恶。
苏信无力的撑起身子,手镣脚铐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脚踝处的鲜血还在细细流着。他一步一颤的走到安绍卿面前,目光依旧飒冷,却带了几分轻蔑,“在辽州城的地面上,谁人不知安东侯府一句话,断人生死。可是没有护心丹,我也能让你所有的期待都落空。所以在我面前,侯爷还是收起你的架子,免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你敢威胁我?”安绍卿终于见识到,辽州城第一首富的气魄。苏信能做到首富的位置,自然是有自己狠辣的作风,但其次,他的脑子是十分清楚的,权衡利弊之间的心计更是胜过常人。
“不是威胁,只是善加提醒。侯爷要苏某人手中的东西是救命的,可是侯爷就该清楚,成与不成事关生死,那就请侯爷掂量掂量,免得哪日苏某人不高兴,就把护心丹带到阎王殿。到那时,侯爷就是将我碎尸万段,也是无补于事。侯爷,你说是不是?”苏信已经到了绝境,那种不管不顾的口吻与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困兽绝境,尚且一搏,何况是人。
“苏信!”安绍卿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他的名字。
苏信拖着地上长长的锁链,死寂的牢狱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不断回旋,“侯爷若是不嫌弃,便是称我一声岳丈大人,也是不为过的。”
横竖,他的女儿都是侯府夫人,要安绍卿一声岳丈,那自然是情理之中。
“那就看苏瑾有没有这个命,做得了真正的侯府夫人!”安绍卿冷笑几声,目光如刃,终于换来苏信极为细小的轻颤。
“那是侯爷的家事,苏某人没有兴趣知道。”苏信靠着石壁极为费力的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是吗,好可惜,苏瑾这样如花的容貌,我倒还没有沾过。只是不知道今夜回去,该如何尝试一下。告诉你个秘密,至今为止,我都还没有碰过她。若是我把她送到烟花之地,岂非要让她快活而死?”安绍卿素来不折手段。
“安东侯府怕丢不起这脸。”苏信料定安绍卿不会这么做。
“那是自然,只不过说说而已。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会让苏瑾爱上我,然后再让她生不如死。这比折磨你,可是有趣多了。美人在怀,总好过你冷冷清清。”安绍卿笑得邪肆。
“瑾儿不会爱上你,安绍卿,你此生永远都得不到心爱之人。我诅咒你,孤独终老。”苏信那一字一句几乎都戳在安绍卿的心头,永远得不到心爱之人,这是怎样的恶毒。
那一刻,安绍卿笑得讽刺,“好!很好!就你这种人,也配说什么心爱之人?不过,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如何生不如死的受尽折磨。我会让她彻底匍匐在我的脚下,让你明白什么叫做轻贱。苏信,你最好给我活着,否则错过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我怕你会死不瞑目啊!”
语罢,安绍卿忽然仰头大笑,头也不回的走出大牢。
只是那一刻,苏信心中有种不安的预兆。
瑾儿,无论如何都不能爱上安绍卿,否则爹的一番苦心都白费了。爹死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安绍卿,绝非善类。
只可惜,他的心声,苏瑾听不到。
可是安绍卿却知道,苏信再也不会轻易赴死。因为他唯一的女儿,还在安东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