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达尔汗亲王府后,鄂勒哲极力挽留叶朔,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干,将来定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胜过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做一个小小的猎户。然而那个三王子却在达尔汗亲王面前称鄂勒哲擅自调兵,引来马匪想害死自己,皇上御赐的珍宝也差点损坏,要求严惩鄂勒哲,整个王府被他闹得鸡犬不宁,最后庆功宴也因此取消。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军人,叶朔极其厌恶这种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再加上他还有一个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敏感身份,于是婉拒了鄂勒哲的好意,独自一人带着小白,回康家屯去了。
鄂勒哲心知此次能顺利剿灭马匪叶朔居功至伟,就这样让他一人一马独自回去心中实在有愧,只得在叶朔走的时候,送了一大车日常用度之物,略表心意。后来的几个月里每隔个十天半月,鄂勒哲就会跑过来叶朔这儿谈天说地,蹭饭喝酒,两人的关系愈加亲密。
眼见着夏去秋来,鄂勒哲近两个月反常地未再出现,叶朔虽心中奇怪,但也明白鄂勒哲可不像自己那么清闲,有事情不能脱身也很正常。
这一日,已快到午时,和煦的阳光洒遍草原,叶朔正撅着屁股,蹲在鸡窝旁,搜寻着鸡蛋。母鸡们对他的到来显然极为不满,“咯咯!”地叫成一片。叶朔骂道:“你们这些白眼鸡,吃几个蛋就这么唧唧歪歪,小心晚上给你们换个窝,去锅里感受下什么叫温暖到心窝!”
“轰轰!”,这时,院外远远响起杂乱的马蹄声,叶朔停下手中的动作,自语道:“是鄂勒哲那小子又来了吧?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果然,马蹄声直趋院门,有人大声喊道:“色克图,带你的人去左边,达春你们去右边,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轰然的应诺声中,马蹄声向院子两侧而去。叶朔一愣,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院门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只听见鄂勒哲压的极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兄弟……兄弟……”
叶朔心中奇怪,那鄂勒哲平时来了都是咋咋呼呼的,今天怎么这么细声细气,难道对上次的事心有愧疚,准备扮个女人给自己解闷?他手里抓着两个刚刚摸到的鸡蛋,站了起来,转身望去。只见大门两侧起码站了二三十位身穿劲装、挎着腰刀的彪形大汉,他们神色冷漠,锐利的眼神在院里来回扫视,而鄂勒哲则站在他们中间,正在对他挤眉弄眼;透过院门,可以看到外面还有更多的人。在鄂勒哲身旁站着一位身穿蓝色长衫、套着青色马甲的中年人,神态悠闲地扇着手中的一把描金折扇,正侧脸打量着院子,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显出必是久居上位之人。
叶朔心里一阵嘀咕,这都秋天了,还在那扇扇子,真是故弄风雅。他冲鄂勒哲瞪眼道:“你今天怎么了?装什么大家闺秀!”
鄂勒哲一呆,换在平日肯定要反唇相讥,现在却是一脸焦急,仍然细声细气道:“兄弟,你快过来,这位是我家的长辈,快把你头上的鸡毛弄下来。”
叶朔拨拉了一下头发,慢慢走过来,说道:“不就是你家长辈嘛,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来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扫平康家屯呢!”
“鄂勒哲,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叶小哥?”蓝衫中年人头都没有转过来,用浑厚、威严的声音说道。
鄂勒哲慌忙弯腰答道:“就是他!”
蓝衫中年人慢慢将头转了过来,继续道:“真没想到在这边塞蛮荒之地,还有对兵法如此……”
在他看清叶朔的一瞬间,呆在了原地。而叶朔看清对方的面目,也是一愣,只觉得非常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不知为什么心里就升起一股厌恶。不过转眼间,蓝衫中年人神色即恢复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微笑着冲叶朔道:“你就是叶朔吧,果然仪表堂堂、不同凡响。”
虽然对方面带微笑,叶朔心里却怎么也生不出亲切的感觉,碍于他是鄂勒哲的长辈,出于礼数欠身行了个礼。叶朔扫了一眼那些彪形大汉,扬了扬手里的鸡蛋,说道:“我要做午饭了,鄂勒哲,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可招待不起。”
鄂勒哲望了蓝衫中年人一眼,说道:“镇上不是有几家客栈吗?不如我们去镇上?”
叶朔说道:“上次我们和巴图他们是半夜去的镇子上,天还没亮就被盯上了,现在可是大中午,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杀气腾腾地冲到镇上去,你以为那几家是吃素的?还不得把你们拉出去埋了?”
“大胆!”蓝衫中年人身后侧,一位体形瘦削、长的白白净净,看起娘兮兮的中年人尖声喝道。蓝衫中年人摆了摆扇子,白净中年人才冷冷盯了叶朔一眼没有再说话。
叶朔岂是能被别人吼的主?两眼一瞪,说道:“吼什么吼?显你嗓子尖啊?跟个女人似的,你可要小心,这地方住的单身汉可多了,别把你抢去当老婆了!”
白净中年人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叶朔,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蓝衫中年人忽然转头横了他一眼,白净中年人慌忙躬身低下头去。
叶朔不再理会他们,说道:“鄂勒哲,我要去做饭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鄂勒哲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半响才转身向蓝衫中年人弯身道:“您看这怎么办……?”
蓝衫中年人说道:“吴书来,你带人出去吧,没有我的召唤不许进来,还有不得打扰当地的住户。”
白净中年人面现忧色道:“可是,主子,这人来历不明,又如此桀骜不驯,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蓝衫中年人道:“信不过这人,我还信不过鄂勒哲吗?不许再说,出去吧,把院门关上!”
白净中年人无奈只得应诺一声,招呼周围的大汉们退出了院子,“嘎吱!”,院门关了起来。鄂勒哲恭敬地陪着蓝衫中年人走进了堂屋,蓝衫中年人环视一周,目光猛然定在了放在桌子上的灵牌上。他神色一变,紧走几步,死死盯着灵牌,低声自语道:“这……这……,这怎么可能?难怪会长得那么像!”
鄂勒哲跟了上来,诧异地问道:“您这是……?”
这时,叶朔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转过头来的鄂勒哲和蓝衫中年人明显一惊,同时后退一步,鄂勒哲横跨一步挡在蓝衫中年人身前,急声问道:“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叶朔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做什么?当然是做饭啊,院子鸡窝那边有两只我早上抓来的野兔,你也别闲着,打个帮手,去把兔子宰了!”
说着,他调转刀柄,轻轻将短刀丢了过来。鄂勒哲手忙脚乱地接住,尴尬道:“杀兔子?这……怎么杀啊?”
叶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微微摇头道:“这么大个男人,兔子都不会杀?你平时怎么杀人的,就怎么杀兔子啊,这还要我教你?”
鄂勒哲无奈道:“那好,我试试吧!”
他向蓝衫中年人弯身行了一礼,便向屋外走去。蓝衫中年人嘴唇翕动,正想对叶朔说什么,叶朔却转身直接进了里屋。蓝衫中年人愣在了原地,半响才摇头叹了口气,走向屋外。
等叶朔听到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后院传来小白的吼叫声,他急忙走出屋子,只见鸡窝翻在地上,母鸡们满院乱飞,蓝衫中年人满身鸡毛,右手还拎着一只筐子,手指着墙角,疾声道:“鄂勒哲,在那,墙角!”
同样满身是毛的鄂勒哲飞身扑去,抓着耳朵拎起一只野兔,骂道:“兔崽子,我让你跑!”
叶朔气笑道:“让你宰个兔子,你们这是在抄我的家啊?”
这时,院门被推了开,一群大汉涌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呆在原地,吴书来慌乱道:“主子你这是……?我们刚才听到野兽的叫声了,好像是老虎。”
鄂勒哲拨拉着身上的鸡毛,说道:“没事,没事,那是我兄弟养的猫,不会伤人!”
“时间也不早了,小白肯定饿了,我去把它牵过来!”叶朔说道。等他从后院带着小白过来,众人眼睛都要直了,吴书来颤声道:“这也算猫啊?”
此时的小白已经差不多一岁了,俨然已能看出兽中之王的影子,身长达一米多,虽是幼虎,看起来还是很有些骇人。鄂勒哲笑道:“别怕别怕,小白是我兄弟自小养大的,别看它长得像模像样的,连只兔子都怕!”
说着,他走过来,将手中的兔子在小白面前晃荡着,岂知小白这次不知是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因为面子问题,正眼都没瞧那兔子一眼。鄂勒哲伸手揉着小白的脑袋,笑道:“行啊,有长进,终于不怕兔子了。”
经过一番忙碌,午饭终于做好了,红烧兔肉、炒鸡蛋、熏肉装了几大盘放在了炕桌上。吴书来等人已被蓝衫中年人赶出了院子,他盘膝坐在炕上,眼神不时地瞄向趴在地上啃着生肉的小白;小白也不时地抬头冲着蓝衫中年人轻吼一声,然后低头继续自己的第一要务——啃肉。
叶朔大大咧咧地坐在蓝衫中年人对面,鄂勒哲则拘谨地搬了个凳子来坐在一旁。
叶朔旁若无人扒拉着碗中的饭,不时夹着菜,一边大嚼一边自卖自夸般地不停说道:“嗯,这个菜味道不错,嗯,这个也不错!”
鄂勒哲虽然开始还有些拘谨,现在已经完全放开,和叶朔抢着夹菜,吃的兴高采烈。
蓝衫中年人拿着筷子,却并没有夹菜。他突然向叶朔道:“你是旗人?”
“是啊。”叶朔点头,片刻后,他疑惑的叼着筷子抬头说道:“你看到我娘的牌位了?既然认识满文,那你也是旗人吧?”
蓝衫中年人一愣,才道:“嗯……算是……吧,对了,怎么没看到你爹呢?”
叶朔似听到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话,语气冷淡道:“我爹?早死了!”
蓝衫中年人正夹起一块兔肉,闻言,手一抖,肉块掉在了桌上,脸色也阴晴不定起来。
叶朔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快吃菜啊,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蓝衫中年人说了声没事,伸筷去夹菜,却怎么也夹不起一筷子。眼看着叶朔、鄂勒哲两人吃得如此兴高采烈,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蓝衫中年人神色愈加阴暗,他猛然将筷子“嘭!”地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我吃饱了!”
鄂勒哲嘴里嚼着兔肉,疑惑的望着他,含糊道:“可是您一口都没吃啊!这菜挺好吃的,要不您先喝口茶,歇息一会儿,我们再吃两口!”
说着,他继续低头扒饭,眼看着桌上的盘子已迅速见底。蓝衫中年人脸色阴的几乎滴下水来,他起身下炕,说道:“鄂勒哲,我们回去吧!”说着,他直接向屋外走去。
“啊?!”鄂勒哲慌忙站起来放下碗筷,抬手抹了下嘴巴,对叶朔道:“兄弟,这菜味道真不错!我得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