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皇宫,后宫之中。
边流韵轻移莲步,走出宫殿。
尽管想要刺杀她的那些人,此时都已经被萧承解决,使她再无生命危险,不需要再托庇于皇宫之中。
但在昨晚萧承回宫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还是鬼使神差之下啊,便跟着回来。
萧承见她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当时又已是深夜,所以没有在意。
“姑娘,今日阳光正好,要在宫中转转吗?”一旁伺候的宫中侍者,恭敬地道。
虽然这些太监宫女,不知道边流韵的身份。但这般相貌绝美,气质出众的女子,还是皇帝亲自带回宫中的,尽管没有一个身份,但也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许是一切尘埃落定,不再需要担心,边流韵再不似之前那般心事重重。听到宫中侍者的话,她犹豫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对着云国皇宫的好奇之心。
她点了点头,柔声道:
“也好,便麻烦你们了!”
侍者们连忙欠身一礼,连道不敢。
如今已过正月,又是在中庆城这四季如春之城。在宫中行走,随便看去,阳光明媚,处处春色。和煦春风拂过,各处精心培育的园圃之中,花影荡漾。
游览于这般生机勃勃的春色,让边流韵嘴角不由弯起,露出温婉柔美的笑容。
可就在这个时候,边流韵突然感知到了好似有人在看向自己。
边流韵微微一愣,扭头朝身后看去。
便见不远处,两位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正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之下,朝自己投来视线。
两名女子气质各异,其中一人身形高挑,五官明媚,另一女子气质娇憨,绝美柔顺。在她们的容貌颜色之下,便是满园春色,亦是不如她们亮眼。
边流韵身边的宫女很是机灵,看到南荣姝、杨玉环二人,连忙悄悄凑到边流韵的身后,轻声提醒道:
“姑娘,这是两位昭仪娘娘。高挑的那位,是南荣昭仪。旁边那位,则是杨昭仪。”
边流韵闻言,嘴唇一抿,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在之前,边流韵还顶着柔宁帝姬身份,被张太妃请入后宫的时候,是见过这两位的。而且当初在后宫宴席之上,她们二人也是这样,用一副将如临大敌,心生警戒的模样看着自己。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边流韵,对于南荣姝她们二人的视线,心中那是毫无波澜。但如今的她,心中却是为之一动,有了和当初完全不同,更为微妙的心境。
边流韵迟疑一阵,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那边,和南荣姝、杨玉环她们对视起来。
感受到边流韵投来的视线,南荣姝眼睛顿时一眯,轻声道: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一旁的杨玉环依旧有些懵懂,随口应道:
“哦……”
南荣姝眉头一皱,扭头面前的杨玉环,面色正经严肃,沉声道: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顶着南荣姝这样正经严肃的凝实,杨玉环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口中当即变得有些结结巴巴,道:
“懂、懂什么啊?”
“夏国来的这个什么柔宁帝姬,还未入宫,陛下便已经赐下了半幅皇后仪仗,还为她在皇后之下,昭仪之上,新设位份。这就代表着,她已经压在了我们俩人的头上了!”南荣姝声音急促,好似面临多大的危机一般。
杨玉环大眼睛眨巴眨巴,有些茫然道:
“所以呢?”
“所以,我们两个要摒弃前嫌,不能再置气,一起想想该怎么对付她!”南荣姝沉声道。
杨玉环迟疑一会儿,然后连连摇头,道:
“那个柔宁帝姬,就是因为出身尊贵,这才让陛下新设一个位份安置而已。在后宫之中,和陛下之间的情谊才是要紧,位份什么的,并不重要。如果我们在后宫之中争得厉害,让陛下心烦,反倒是为陛下图增烦恼!”
听着杨玉环的话,南荣姝眉头一皱,面露疑惑地道:
“这话你自己想的?”
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很不符合你人设的好吧!
“不,是姐姐们和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啊。陛下处置国事,已经很是烦心了。”杨玉环很是认真道。
其实杨玉环的几个姐姐,也未必能够说出这些话来。
想来,这些话极有可能是那已经辞官归隐,谢绝所有门生故吏拜访的前尚书令马敏文,通过杨玉环的姐姐们传来的。
如今的杨玉环,虽然依旧懵懂。但因为三个姐姐的姻亲,已经成为了影响马、曲、陶三家,富贵能够延续传承多少代的重要人物。所以有些事情,马敏文这个老狐狸,自然要在背后点拨提醒。
南荣姝看着一脸真诚的杨玉环,顿时有些麻爪。
不对啊,挑拨离间,额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么完美的计策,为啥就不上当呢?这话本里,也没教万一她们不上当该这么办啊……
那一边,边流韵身后那很是机灵的宫女,看着她神情异常,直直看向两位昭仪那边,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连忙凑到边流韵的身后,面露为难之色,道: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那两位,毕竟是昭仪娘娘……”
宫中皆知道,这两位昭仪娘娘,很得陛下恩宠。
虽然这位,也是陛下亲自带进宫的,迟早有一跃枝头的一天。但如今到底没个位份,万一让她们起了争执,这些宫人们不敢,也没有名义帮助。
边流韵闻言,扭头看向身边的这些宫人。
其实以她的聪慧,稍加思虑,便能够想清楚这些宫人的心思。
她眼皮垂下片刻,然后再次抬起之时,温婉大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坚定。
“走吧!”
“是。”——
国宾馆,黎朝驻地之前,敖侯黎护在宫中太监、禁军的护送之下,施施然地走下车。
看到敖侯归来,那些等候许久的黎朝护卫,肉眼可见地长舒一口气。
“敖侯,没事吧……”有使团官员上前问道。
黎护摆了摆手,笑道:
“刚刚云国皇帝接见,正式签订和约之日,已然敲定,诸位放心!”
一众使团官员闻言,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亦是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黎朝在云国面前,接连大败,精锐丧尽,国势大衰。到了如今,只能勉强维系防线。
在这般情况之下,前来和谈的黎朝使团,也别指望能够受到云国朝堂的礼遇。
使团来中庆城已经一个月了,处处遭云国官员无视。任凭他们这些使臣如何费心竭力,可是到了现在,就连使团带来的黎朝国书都没有递上去。云国朝野上下,便好似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这种情况之下,只要这些使团官员尚有一丝尊严,便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屈辱。
如今听闻,敖侯已经将和谈的事情办完了,他们心中却无半点完成任务的高兴,反而觉得无比憋屈!
黎护见到使团众人的模样,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是没有说话,脸上笑容也逐渐消失。
他脸上沉下,径直走入驻地之中。
“陈少将军呢?让他来见本侯!”黎护沉声道。
一旁的人闻言,顿时道:
“敖侯,陈少将军此前离开了!”
黎护闻言,顿时一愣,不由问道:
“去哪儿了?”
“不知道,陈少将军不说,我们也不好问啊……”
黎护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快去找他回来,本侯有事要和他交代!”
“是!”——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夏国使团驻地。
岐王看着一队禁军将敖侯黎护送了回来,神情有些异样,道:
“这么快就放回来了?”
一旁的冯处,亦是有些惊奇,道:
“是啊,这么快,有点不像云皇的风格啊!”
二人自然知道,只要黎护顶着黎朝使团的身份,萧承便不好真的对付他们。
但从此前萧承清除云国朝中势力时的种种手段来看,二人还是觉得以萧承那恶趣味的性格,起码也要让黎朝使团的其他人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才让黎护回来才是。
如今这么快回来,实在有些出乎他们的猜测。
岐王眉头皱起,沉声道:
“这个云皇,还真是……”
说到一半,岐王有些复杂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冯处忽然心中一动,看向岐王,语气严肃,神情认真道:
“云皇手段难以琢磨,有时柔和,宛若春风拂面。有时强硬,下手之时毫不留情,狠辣无比。而这,恰是这位云国皇帝的高明之处。殿下若有心,不妨学一学云皇。”
岐王闻言,看向冯处,微微点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诸多事情,亦是让他明白,军中那些直来直往,刚强易折的手段,并不适用所有地方。
他之前常常不屑,自家三哥,晋王殿下的手段太柔。却不曾想过,他自己亦是太过刚强。这段时间的挫折,倒是忽然让他醒悟了过来。
“本王此前性子直傲,不懂此道。今后若有错漏之处,你不妨直言!”岐王看着冯处,沉声道。
冯处闻言,忽然一笑,点头道:
“哈哈哈,殿下如今醒悟,尚且不晚,尚且不晚!”
这个时候,一名亲兵忽然前来禀报,道:
“殿下,云国廷尉司直宋慈,求见!”
岐王和冯处对视一眼,当即点头道:
“带来吧!”
亲兵闻言,当即退下。不多时,亲兵便领着宋慈前来。
宋慈对着岐王微微躬身行礼,道:
“见过岐王!”
岐王对着宋慈虚扶一礼,旋即道:
“宋司直莫要多礼,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宋慈抬手一拱,道:
“奉陛下之命,将毒害公主之人,交还岐王手中。”
宋慈顿了顿,接着道:
“陛下的意思,这些人毕竟是夏国之人,只是涉及毒害公主之事,这才未曾立即移交。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还是要交还到殿下手中的!”
岐王闻言,和冯处对视一眼,连忙道:
“可查出背后主使之人?”
宋慈闻言,沉着脸,点头道:
“入了东厂牢房,少有人能够熬得住的。”
东厂之中,大都是宫中太监出身。身体不健全者,心理也多有问题。再加上六百多年的深宫大院之中,不知琢磨出了多少折磨人的手段。
宋慈向来主张以证据定案,对东厂的手段实在难以喜欢起来。
岐王见状,连忙问道: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宋慈闻言,当即取出怀中早就准备好的卷宗,递到岐王面前,道:
“贵国八皇子楚王,或牵涉此事之中。”
岐王一把接过卷宗,一目十行扫过,脸上顿时阴沉下来,咬牙道:
“虞昭轲!”
夏国当朝八皇子,楚王虞昭轲,母妃江南世家出身,在朝中中枢,支撑者众多,算是如今最有希望夺嫡的皇子。
岐王与他,其实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成年之后都甚少见面。但在他动了虞瑛瑶这个岐王同母妹妹之后,两人已然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宋慈微微低头,继续道:
“陛下已经吩咐,会将此事通报贵国朝廷!”
为夺嫡之事,本想着对公主暗中下毒,然后再爆出岐王暗中为公主寻找替身,欺瞒两国,使得岐王失去夏皇信任的同时,亦是彻底得罪云国。
却不想,因为萧承和岐王的合作,直接导致这位楚王落入这般局面。之后的楚王,想来便是不被圈禁,也必定失去夺嫡的可能。
冯处见岐王情绪有些激动,连忙接话道:
“请宋司直,代外臣谢过云皇陛下!”、
宋慈微微点头,很有眼色地转身离去。
见宋慈离去,一旁的冯处接过岐王手中的卷宗,仔细地看了起来。
一旁的岐王逐渐平静下来,看着冯处的模样,微微皱眉,沉声道:
“有问题?”
冯处合起卷宗,闭眼沉思许久,方才睁眼道:
“没有找到!”
“那你这般模样?”岐王不解道。
冯处摇了摇头,疑惑道:
“幕后之人,出来得太轻松,太容易了!楚王的手下,必然也有高阶绣衣使投靠。这么粗糙的手段,实在有点丢绣衣使的脸!”
说到这里,冯处忽然道:
“还有之前元宵节上突然出现,导致边流韵逃走的意外,卷宗之上并未提及……”
说到这件事,岐王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怪异,不由轻咳一声,道:
“这件事倒是不用继续查了……”
冯处闻言,认真地看了岐王一眼,忽然点了点头,道:
“也对,已经除去了楚王对殿下夺嫡的威胁,足够了。”
岐王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猛地摇头道:
“也不是这个原因,只是……算了,总之应该是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