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管不了父亲教训儿子。弘治帝的人当着诸多高品级官员面,把太子朱厚照请回清宁宫。

徐溥浑浊的双眼凝视殿内。明白了里面的人不想牵扯太子。

“首辅大人,太子关系国本。兹事体大,不可不察。”老成持重的刘健忍不住频频皱眉。

“是老夫的疏忽。”徐溥顺坡下驴,“希贤啊,老夫致仕后,你要多上点心。宾之,你多关心关心太子的学业。”

刘健、李东阳拱手领命。

徐溥年事已高,又患有眼疾,有段时间没处理政务。朝野内外都知道他今年会致仕。如无意外,刘健将会接任成为下一任内阁首辅。

大家心照不宣,当今皇上仁厚,不可能有意外发生。

五十有二的李东阳身形硕长、丰姿玉立、风度翩翩。他从年少起便是神童,诗文自成一派,书法造诣颇深。弘治帝特赐他为太子少保兼文渊阁大学士,负责教导太子。

李东阳知道太子聪慧,而今日太子言语大大超出了聪慧的范围。一路上他沉默不语,暗自思考会是谁给太子灌输言论,这有可能成为政敌攻击他的点。很多人盯着内阁阁臣的位置不放。今日之后,他必当把大量的精力花在太子身上。

徐溥侧身与右手边的英国公张懋通气:“今日面圣,主要商议如何安抚群臣。张英公以为如何?”

“一切以首辅大人马首是瞻。”张懋拱拱手,神态谦卑。文官突然之间拿汪直说事,所谓何事他心知肚明。勋贵武官不能不插手,也不能插手过深。他心中自有计较。

文官以内阁首辅为首,武官和勋贵以英国公为首。这两人达成一致,满朝文武不会有二话。

太子的事不急,应徐徐图之。言官死谏才是要事。

朱厚照如果听到一定会气死。

事实告诉他,哪怕他是太子,但还年幼,没到能搅风搅雨的时候。

朱厚照虎着一张脸走回清宁宫。

一路上,禁军、宫女、内侍躲在暗处偷瞄他。

关注度一波一波小幅上涨。

可离每日所需的一万还差一大截。

朱厚照很后悔没有多说一些劲爆之言。应该直言战事不利是因为文官鸠占鹊巢,抢了武官的饭碗。当然武官自己也不争气。

他想不通,打仗明明是武官的事,文官为什么要插一脚指挥呢?

放在两个月亮的世界,无论是帝制还是联邦或是神国,军政分开是常理。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重文轻武、文官插手军务的宋朝,连皇帝都被人掳了去!侍读官教他要以史为鉴,官员们自己怎么不吸取教训?

朱厚照决定在禁足期间多看看书,找人问问。下次拿这个话题当噱头,赚他一波的关注度。

一路无话,迈入清宁宫。

朱厚照斜眼瞄去,身边的内侍们大气不敢出一声。官员们能暂时无视年幼的他,内侍们可不敢。他们也不敢把他的事往外传。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清宁宫为太皇太后的居所,年幼的朱厚照居住在此。皇帝爹幼时同样也居住在这里,由太皇太后庇佑。

朱厚照一只脚刚踏入宫门,见到伺候太皇太后的桂嬷嬷领着一群喇嘛走出来。

“殿下万福。”桂嬷嬷低头行礼。

朱厚照歪着头一脸疑惑:“今日法会结束得真早。”

太皇太后跟着爷爷宪宗信密宗,皇帝爹追捧道教,不少老娘娘们信净土宗的。宫里妥妥的宗教信仰自由。

桂嬷嬷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只信系统的朱厚照双手合十,对密宗喇嘛们露出同样不失礼貌的微笑。他见到给皇帝爹跳大神舞的李广,也是同款微笑。这是礼貌和教养。

回到清宁宫,先得和太皇太后问安。

朱厚照悄悄张望。伺候的宫人们呢?

苍蝇再小也是肉。关注度多一点是一点。

朱厚照弯下腰,给主殿里坐着的各位长辈一一请安。

“玄孙给太皇太后请安。”

“孙儿给太后请安。”

“给郕王妃娘娘请安。”

“给太皇太妃请安。”

“给宸太妃请安。”

“给吴娘娘请安。”

“给郡主姑婆问好。”

皇帝爹别出心裁的只娶了皇帝娘一个老婆。但后宫的规模还是很庞大。

爷爷的爷爷宣宗短命,曾爷爷英宗短命,曾叔爷景帝短命,爷爷宪宗也短命。与之相反,后宫长寿的女子较多。

惭了个愧。要不是曾爷爷驾崩前才取消宫妃殉葬制度,宫里说不定还能多出几位老寿星娘娘。

诸位长辈的身份,他就不详细说明了。怕被骂水字数。要不然光是郕王妃一人,能水几大章。

总之,身为独子的他有一个热闹的大家庭。

“本宫不安!”太皇太后没好气地道。

朱厚照抬起头,嬉皮笑脸说:“太皇太后见到照儿就安了。”

“你这小皮猴又捣什么蛋了?东厂的人就差没把本宫的人抓到诏狱用刑。”

太皇太后保养得宜,年过古稀的脸上滞留着年轻时活力。除了陪曾爷爷在南宫遭过几年罪,几乎就没受过苦,是宫里唯一一位喜形于色的人。

“让父皇打他们板子!”朱厚照面上装做义愤填膺,心里充满了疑惑。如今的东厂是没了牙的老虎,不敢随意吃人。就算东厂张了牙,也不敢动太皇太后的人。

太皇太后啐了他一口:“去和你父皇说。”

现在可不比从前。太皇太后的婆婆孝恭章皇后孙氏,能在官员的支持下能两次册立皇帝。太皇太后可没想过插手朝政。

“父皇禁我的足了。”朱厚照苦哈哈地卖惨。他衷心希望太皇太后能在皇帝爹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正好休息几天。天天读书人都瘦了。”

朱厚照抓狂。不读书,他怎么能踏出乾清门刷存在感?

“太皇太后说的是,太子瘦了。”一直闭门礼佛的郕王妃开口道。

皇太后笑呵呵:“他呀,都是皮的。”

“男孩子,皮点好。”

“殿下看着结实。”

一帮后宫女眷绕开敏感的话题,重新聊了起来。

“今年真热。幸亏钦天监提前示警,去年存了好些冰。”

“热点倒没什么,不闹干旱灾就行。”

“江南上供了不少丝绸,宫里连个年轻的妃子都没有。大家分了吧。”太皇太后带着情绪吐槽。

这也是个敏感的话题。

固纯郡主马上转移话题:“听说小公主的病有了起色?不知太医用了什么方子。民间有不少百姓得痘疮,方子能公开再好不过。”

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

皇太后不停地使眼色。

固纯郡主立刻知道说错了话。她是景帝和郕王妃的女儿。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婚,成天呆在郕王府礼佛。宫里有法事,才会出趟门,对外界的消息不灵通。

公开方子?

一直在想办法弄关注度的朱厚照眼前一亮。

“姑婆的提议好。小子愿出千两黄金、一座京郊的庄子,协助姑婆重金悬赏治疗痘疮的良方。”

固纯郡主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她今天为什么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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