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时节,山谷中姹紫嫣红,色彩斑斓。

层峦叠翠之间,一处秃顶矮丘却是惹眼,那是万绿丛中一处乱石岗,山顶数座坟冢覆盖着一层幽幽青雾,守墓人抛弃的茅草棚,早已失去当初的青绿,变作了枯黄。

入夜,岗上阴风呼呼,漆黑天幕笼罩着这诡异的葬魂场.

淅沥小雨中,两道身影蹒跚龟爬,终于到了山岗半腰,呯的一声扔下一件灰黑色软物,高个者左右望了一眼,沉声低喝:“我等快快回去,据说山顶夜间时有恶鬼出没。”

落在身后的矮个儿有些犹豫,口中嘀咕:“少爷交待,必须扔进葬魂场中,这样回去不怕受罚挨打?”

“挨打总比丢命好吧,这黑漆漆的鬼地方,吓都要吓死人了,快走!”

高个儿不由分说,自顾朝下迈步,矮子一脸晦气扭头望了望那条灰黑麻袋,叹道:“丑牛儿,怪只怪你死的不是时候,阴魂可别缠着老哥啊。”

“一个家生子奴仆,活受死罪,早死早超生,不会怪我们的。”

高个儿也望了一眼周围荒凉,眼睛落在灰黑麻袋上,心头自是瘆的慌,自我安慰了一句。

“快走,快走。”

矮个子更是胆小,几步跨下超过高个儿,快步朝岗下行去。

山岗半腰,溪水壑旁,一只灰黑麻袋静静躺着,周遭毫无声息。

良久,良久

微雨骤停,乌云半裂,露出一弯月牙,蒙蒙夜色中飘出一圈黑烟,绕着灰黑麻袋慢慢散开,接着传出一声阴恻恻的低笑:“桀桀魄散而魂不离,苦大怨念难消!体格余温犹存,却是夺舍最佳时机。虽骨骼孱弱,灵脉粗糙,终是聊胜于无。唉本尊也等不起了!”

黑烟逐渐聚拢,最后凝实成一个人形,虽虚无缥缈,其剑眉白须也似仙风道骨。

凝实的黑烟是一个老者模样,初成的五官、颀长的身姿,举手投足间不自觉散出一种高贵气质,可以看出其年轻时候也算俊朗非常,与周围阴煞环境自是格格不入。只是老者此刻一身暮气沉沉,让人感觉到毫无生机可言。

老者抬起胳膊,指尖轻轻一挑,那灰黑麻袋竟似被人拉拽一般,直立而起,袋口自行松开,接而露出一张蜡黄无比的少年脸庞,双目紧闭,气息全无。

“四肢未折,伤口不深,倒让本尊省去了诸多费神。”

老者微吐一口气息,双手缓缓结出一个奇怪印结,打向少年的额头。

悠然,老者身体散逸出一丝丝的青烟,身躯也逐渐呈现出透明之色,薄薄的月色照在那半透明的躯体,让老者飘逸的气息变得更加虚弱了。

“走起”

随着老者一声轻叱,透明的身躯轻轻一晃,竟然和闭目少年身体重合为一。随之,原本木讷不动的少年,双腿搅了搅,拽着开口麻袋走将起来。

小心翼翼,趔趔趄趄,少年眉目仍然紧闭,双足移动却是蹒跚,似乎手脚未能协调。

山岗四周寂寥依旧,月色照耀少年身躯落下长长的影子,亦是清冷瘆人。

蓦然间,天地陡暗,一抹铅云掩翳月牙,山谷上空传出一声炸雷闷响,随着刺帛般的“哗啦”之声,一条煞白闪电自云端落下,直击山岗半腰。

“轰隆”

一株缸粗老树被拦腰折断,树干枝桠直落山涧,而在那雷光闪电之中,又有一片莹白物事斜飞而出,速度虽是不快,却直愣愣的砸在蹒跚移步的少年额头。

“啪”

声音不大却是立竿见影,闭目少年瞬即一分为二,倒下的是少年身躯,依然站立的是老者透明身影。

“何方道友坏我好事?本尊虽属夺舍也非伤天害命,并未忤逆此方天地规则!”

透明的虚影举目四顾,眉头紧蹙,惊怒参半。

终于,老者发现了异样的出处,那是一块扇形片石,贴在少年额头莹莹发光,那光亮来自于石片表面镌刻的一些奇怪图纹。

而在石片之上,还立着一个臂长虚影,却似个双十青年,棱角分明的面庞亦是一脸茫然,浑浑噩噩。

少顷,虚影青年睁开双眼,迷蒙的目光望向正打量着自己的老者。

“你是谁?这是在哪?”

声音低沉而急促,青年接着发现了老者虚幻的身躯,脸色震惊不已,再看到自己身躯亦是如此,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你也是那处战场陨落的英灵?破界逃到了这里?”

老者眉头紧锁,盯了虚影青年一眼,神色戒备而警惕。

“什么战场?什么英灵?我不知道。”

青年脸上显出一些迷糊,吞吞吐吐说道:“我名张正恺,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是个孤魂野鬼,竟敢觊觎本尊看上的东西,真是天大的笑话。”

透明老者也察觉到虚影青年气息之微弱,脸色逐露狰狞,阴恻恻喝道:“如此弱小的魂魄,送给本尊炼化都无益处,散去吧!”

老者右手微抬,手臂缓缓前伸竟达丈余,穿过青年虚幻的身子,直接按向那块莹白石片之上。

可怜的虚影青年,身材瞬间缩小成不到一尺,面目更年少了一些,而他此刻的感觉,似乎头顶上遭受到一座大山压迫,虽然此时身躯没血肉无骨骼,却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血肉崩飞的声响。

而那老者眼神更是凶戾,手头毫无怜惜,一把抓住那块泛光的石片,要继续自己的夺舍壮举。

“噗呲呲”

微弱的碰撞声,伴随着煞白萤光明灭,老者身体急促退后三丈,而其黑烟缭绕的右臂已彻底消失,似乎被泛光石片吞噬个干净。

“仙器噬魂?”

老者冷厉的面孔突然间惊恐万状,低叱一声仿佛野兽呜咽,双眸直愣愣望着那块铭文石片,似乎举棋不定,片刻后才下定恨心,低吼一声:“便是仙器又如何?本尊杀了这蝼蚁,仙宝自然易主了。”

冷哼声中,老者双眸精光大放,一股强大的压迫威势自黑烟中散发出来,轰隆隆的涌向石片上的小人儿。

尺长的虚影少年此刻是莫名憋屈,眼前虚影老者似乎就是一种超乎人力的仙神,而自己本是一缕流落天际的无主冤魂,哪有一丝能耐反抗。

随之,虚影少年变成寸长小人,身子一歪,脚步更是不稳,竟尔跌落下了石片扇面,倒在麻袋上躺着的闭目少年口鼻之间,化为一圈淡淡的青雾。

而闭目少年额上的莹白石片,似乎被老者散发威势激怒了一般,一个弧线飞将而起,“啪”的一声砸在其透明的胸腔间。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老者哀嚎未落,透明身躯突然间快速缩小,最后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缩小版人影,竟尔消散在石片表面奇怪的图纹中

细雨,再次淅沥沥落下,天色渐渐晓明。

山岗溪流边上,灰黑麻袋突然动了一下,而后停顿下来,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麻袋再次搅动几次,那闭目少年突然坐起身来,蜡黄的脸上泛出一丝血色,然后张开了双眼,依然是一脸的懵比。

蓦然间,他双手抬起紧抱着脑袋,开始“嚎嚎”哀鸣,似乎痛楚无比,接着又抬眼四顾,喃喃自语:

“丑牛儿张家堡家生子奴仆?落灵谷天胥大陆”

少年的双眼更是迷蒙,良久才冷静下来,眼眸逐渐清澈,口中低声沉吟:“我张正恺,可是正正规规的985大学“校草”级学霸啊!”

“和谐、民主、文明、法治”

“长城、黄河、跑车、UFO”

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不停闪烁,那是少年过往的记忆,无限风光,别样美好!

张正恺,华夏国以“仙酿”著名之茅台镇人氏,出身书香门户,大学毕业投身刺激的极限运动行业,在“极限攀岩”领域初露峥嵘,最大的愿望是徒手登顶地球攀岩圣地——北美酋长岩。

登顶酋长岩路线之艰难,莫说无保护攀登,光是带着保护绳登顶一次,都足以轰动整个地球。徒手攀登“酋长岩”,成功率以万分之几计算,之前仅仅一例成功,若是失败便会坠崖身死,尸骨无存。

然而,在那个明媚的春季,他义无反顾来到了北美,代表着华夏一族“极限岩攀”顶级选手,徒手挑战世上最难攀登的“酋长岩”。

攀上“极限平板”,游身而上“怪兽大裂缝”,贴身于“特富龙角”巅眼看胜利在即,可惜手头一松,自己抓着的一块坚石断裂,然后直接下坠谷底

“难道是老天爷觉得有愧于我,让恺子哥神魂穿越,异域重生?可这单薄的身躯,怎么看也不象二十七八岁啊!”

张正恺沉浸于涌进脑海的一些信息,瞬即目瞪口呆,进而一脸的悲催。

天胥大陆,是一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高武大世界!

横炼武者、品阶武士、星阶斗士,一层一景,占据着这片凡域世界的主导地位,比某人钟爱的金、梁大侠所著小说描绘的,更加辉煌磅礴、浩瀚宏大。

更有一种说法,此域凡众崇尚高武,只为凝练武道修为,凭之踏上飞升仙途。可惜的是,其渺渺仙道传说,也不是一个低等家奴能够窥斑见豹的。

张家堡堡主张守业,拥有八星“斗士”战力,凭之鼎立于十万大山“落灵谷”数百豪强门户,手下星阶斗士、战力武士过百,更有上千横练刀客扈从,掌控的山头面积超过千里。

丑牛儿——张家堡家生子奴仆,不配持有姓氏,唯有贱名,十二岁或者是十三岁,父母双亡,隶属堡主独子张琅奴役。而那位二世祖主子,是一个拥有二阶武士修为的辣手恶少,人称狼大少。

脑中融入的逝去少年记忆中,只有忍饥挨饿,受辱挨打、做牛做马,体格孱弱与武修无缘,更别谈什么自由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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