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萧文明说话十分严肃,胡宇哪还敢拖拖拉拉的,立即就跑下去了。

萧文明也没在原地傻等,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将任当思请入了自己的临时军营。

这几座临时搭建的营盘,原本就是任当思亲自参与建立的,他或许要比萧文明更熟悉一些。可刚踏入军营大门,这座熟悉的营盘却显着几分陌生。

只见此处已然被彻底打扫了一番,原本杂乱的地面上,已都已被清扫得一干二净,不见任何杂草、乱石之类的杂物,显得干净利落了许多。

这本身就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体现了。

任当思暗暗点头,刚要称赞两句,却见三百余年轻人,从营房之中蜂拥而出,他们行动异常迅速、动作有条不紊,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在自己的面前排列好了整齐的队伍。

再看这已经排好了的队伍横平竖直,队列中的兵丁人人精神抖擞,所配置的装备也是精锐齐整,别说是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了,就连咳嗽声、大喘气身都听不见。

尤其是一面“萧”字大旗迎风招展,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好不气派。

这面大旗,乃是萧文明特地定制的,在最厚的红色棉布四周镶上了白色的绸缎,又由临海屯的女人们亲手用金丝银线绣上了斗大一个“萧”字,显得异常气派,正是临海屯的象征。

不过数日之后,这面大旗就将在金陵城下耀武扬威,远近皆知!

任当思是懂军务的,光从这只队伍的气质之中,已然瞧出他们绝不是寻常屯田兵可以相提并论。

再看队列中的兵丁,都不过是些十六七岁的毛头小伙子而已,并没有上过战场的老兵,还都是新训练起来的。

这种没有上阵杀敌经验的队伍,或许谈不上有多少真实的战斗力,可这群年轻人却好似初升的太阳,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而能拉起这支队伍的人,不用说,便是笑盈盈站在自己身旁的萧文明了!

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在任当思的心中,萧文明还是哪个随便吓一吓就晕厥过去的胆小鬼,是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有魄力训练出这样一只厉害的军队的——况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

那想必这支队伍,应该是萧文明的爹,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打下了底子,否则这么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总会有这般脱胎换骨的变化?

就凭任当思当兵这些年的阅历而言,想在短短一个月里就训练出这么一支像样的军队,恐怕只有大齐第一名将戴鸾翔亲自出手而已。而元帅戴鸾翔在野驴岭一战之前,便已被召回京师,不再过问军务了,又岂会千里迢迢跑到江南,去训练区区一只屯田所的军队呢?

“是的,一定是老萧千户打下的底子,没想到这老将军死了之后,还有余福给子孙……”

于是任当思禁不住长叹一声:“唉!老萧将军不愧骁勇善战!当时野驴岭一战我朝大军已然溃败下来,戎狄追击真凶,眼看就要赶上大队人马。这时老萧千户率麾下子弟回身血战,战至最后一刻,直到最后一人。战后戎狄对老千户也是异常敬重,特意将老千户和他弟兄的残骸收拢一起,通知大齐军队带回,足可见老将军忠勇之名,声震四方啊!”

萧文明穿越过来还没见过自己这位名义上的老爹一面,因此对他的印象并不十分深刻,再加上穿越之前萧文明就是个傻瓜,也没有攒下多少深厚的感情。

然而今天,他听了任当思这样夸奖自己的老爹,让他心中也产生了一种敬意,已然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老萧家,在自己手里丢人——不但要在这个大齐朝存活下来、发展下去,并且还要建立一番功业,让“萧”字大旗飘扬四方!

然而听了任当思的描述,萧文明却产生了一丝怀疑,压低了声音,问道:“任将军听你这么说,那当初我们临海屯的队伍一定坚持了不短的时间。那为何让一支孤军殿后,且无人救援?用兵这样冷酷,岂不会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萧文明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说的未免有些过于敏感和激进,问得任当思沉默了许久,都想不出对答之言……

良久之后,这位金陵游击将军才回答:“这都是上头下达的军令,我们当兵的就只有服从而已,哪还会想那么多呢?且在乱军之中,众人自保尚且不易,又有谁能去救援萧千户呢?末将当时也想助一臂之力的,然而身边队伍都已被打散,召集不齐十个兵丁,也是爱莫能助啊……”

任当思又叹了口气:“其实萧千户奉命而动,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为国捐躯,是没有问题的;死得其所,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人命就是人命,因为上头下达了命令——不管这命令是好是坏——就无条件服从,就这样轻易断送了性命,这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任当思这话从一个基层军官口中说出来的固然不错,可萧文明可并不只想永远当一个普通的六品千户,有些事情,他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而任当思的视野和见识如此,恐怕这辈子也就是个游击将军了……

这几句话,当着任当思的面,萧文明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然而他却有另外一件紧要事情要问:“任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打听。”

“什么事情?小萧千户尽管问。”

“啊,是这样的。听说皇上的旨意,野驴岭一战,凡是阵亡将士一律都给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银。可银子发到临海县里,原本的六千两,就只剩下了三千两。而那临海县令汤光耀还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晚辈没什么见识,不知他所说的这个理所当然,到底有没有这个理呢?”

听了这话,任当思眉头一皱,心想:这个萧文明毕竟是个不通实事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朝廷发军饷也好、发抚恤也罢,就算是发凯旋而归的上次,从来都是打了折扣的。原本六千多两的银子,萧文明能争取到一半,已然可以心满意足了……要是其他人,恐怕能拿到三分之一,就已是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

这件事情,是朝廷固有的弊端——既违背了皇帝的圣旨,又违背了朝廷的律法——可是朝野上下,包括任当思本人在内,全都从里头拿了好处。

大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谁都不可能把沾了屎的屁眼亮出来给别人看。

于是乎,弊端就永远成成了弊端,没有人有意愿、也没有人有能力让它扭转过来,全都选择了拿了好处,装聋作哑。

偏就萧文明不。

就说他是不是呆子吧……

然而这件事情却不能深究。

毕竟深究下去,那既是违抗了圣旨的欺君之罪,又是违逆了律令的谋反之罪,谁也承受不起。

因此任当思也只能打个打个马虎眼:“哦?还有这么回事吗?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上头发下来多少银子?我就交给临海县多少银子?缺了少了的,我也不太清楚。又或者是汤县令清点错了,其中产生了某些误会。萧千户自然可以同他心平气和的商量,再核对一遍,澄清误会,也就是了。”

任当思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的话,里面没有半句是错的,可同没说也没有多大区别。

这就叫顽固左右而言他。

萧文明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任当思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掺和。

要是放在一个月前,萧文明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然而穿越到了现在,萧文明多少对大齐朝这个政治生态有了些并不深刻的认识。

想到自己初来金陵城,人生地不熟的,只有这个任当思,算是对自己没有多少敌意,现在可不能将他得罪了,他既然搬了梯子,那萧文明自己也就只能顺坡下驴了:“原来是这样。不过那县令汤大人不像是个办事粗糙的人,这其中恐怕他有些有一些难言之隐。等继任考核完成之后,晚辈正式继任了临海屯的千户,再同他慢慢理会好了。”

萧文明当然不愿意把话说死,而任当思也辩出了其中三味,赶紧找个由头告辞了。

虽然走得多少有些狼狈和仓促,但任当思的确是个厚道人。

自从见过萧文明的队伍之后,他回到金陵城中便不断向人介绍,说是萧文明的临海屯乃是一只真正的精兵,此次考核的第一,他必然是十拿九稳、独占鳌头!

这样的说法,渐渐在金陵城中传播开来,终于传到了在城里的两位贵人耳中即问,终于在不多久之后,对萧文明的命运发生了剧烈的作用。

其实任当思的话说的一点也不夸张,萧文明这支队伍的战斗力,的确是鹤立鸡群,他在不多久之后,就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在萧文明来到金陵城外军营之后的两三天内,各地屯田所的队伍也不断赶到此处,总共有二三十支之多。

看他们的样子,领军的也都是些十几二十岁,最高不过三十岁的年轻小将。所率领的队伍之中,也大多由年轻人组成。

这也难怪,年前野驴岭一战,大齐朝廷的损失实在是太过严重了,从江南抽调出去北上作战的队伍几乎是一扫而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参加这场继任世袭武官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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