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微潮,凉意浸染周身。
“醒了?”
赵莼闻言睁眼,戚云容正站在她身旁,提着重尺,垂眼问话。
“此处是……”她翻坐起来,身上伤痕未愈,体力却恢复不少,“横云世界中?”周身灵气跃动,明显已然离开那小界。
“前辈可知晓,那是何处?”
戚云容眉头紧蹙,亦是不知,回道:“未曾听闻,许是横云流离在外的小世界也不定。”她瞧了眼浑身狼狈的赵莼,冷道:“先顾好你自己吧!”
流离小世界?
赵莼亦出身于其中,只是未见过荒芜如那小界的,甚至是,荒凉得有些古怪……
事至如今,也无法寻出真相,只能存于心中,日后修为渐进,或能逐渐获知一二。
戚云容举目四望,此时二人正处于山岭之中,未见人烟。
她击碎天坑底部后,从深邃黑洞掉落至此,因是生于横云世界中的缘故,叫她心中浮出些许熟稔感觉,才知晓应是回了横云,只是不清楚所处究竟是何地。
此道与门中弟子并行,尚不知风炎宗遗迹事变后,师弟师妹们是否安好,于此,戚云容亦是有些焦躁,言道:“我欲往附近查探一番,你若还有些力气,自行跟上吧!”
赵莼浑身血灰,确也难受,施过除尘术后,从纳物布袋中取出件干净外袍更换,才略松了口气,答道:“自是要与前辈同去的。”
“倒不想是个受得宗门看重的。”筑基修士方才用得纳物法器,戚云容天资出众,于长辉门内,为众弟子之首,故而在练气时,便得宗门赐下纳物法器,不想竟在赵莼身上也瞧见了,以为她与自身一样,乃灵真派弟子中的佼佼者。
赵莼知她误会,却并无解释的想法,宗门赐下总比杀人所夺来得正统,况此事涉及岳纂,其又是长辉门弃徒,更难与戚云容说道。赵莼敢取用纳物布袋中的物什,也是见戚云容地位颇高,不至于对这等东西见财起意,如此,便叫她继续误会着也不打紧。
倒是灵真派看重?赵莼笑笑,却是比不得其余的长老弟子。
戚云容唤出烟舟,修士到凝元方能御空而行,她才筑基,仍是得借物前行。
赵莼随她出得山岭,入目仍是层层青翠,但行许久,忽见一湖如星子嵌在绿野中,周遭绕湖而建,有一座小小城池。
“去那处瞧瞧!”戚云容往前疾驰,烟舟遁入城外林间,不欲惊扰凡人。
虽围了一圈青石高墙,不过观人口规模,应是称不了城的,约莫是个小镇大小,耕织为业。
果不其然,两人到大门下,上头黑字在青石上写有湖水镇三字。
倒是极为贴合地理条件,又极简易的名字了。
横云世界中,虽道是仙凡有别,不过修士踪迹不隐,且低阶修士又数量众多,难免与凡人有些交集,故而练气士在凡人眼中并不稀奇。
守门之人见赵莼与戚云容眉目含光,周身气度不与凡人相似,晓得是仙人途经此地,不敢多加盘问,忙送了两人进去。
湖水镇中倒是热闹,往来商家众多,更有挑夫担有各样物件随走随卖,一路吆喝。
戚云容本想随意抓个人询问,赵莼倒是眼尖,在人群中瞧见了个熟悉的面容。
先前集城之行,是为着洪家姑娘择选夫婿一事,后遭岳纂毒手,洪起盛当场身陨,洪夫人也是疯癫,失了倚仗的洪倩带着母亲与家中管事离开集城,说是要去洪起盛宗族本家生活,无巧不成书,洪家本家竟在湖水镇中,那手提小篮,身子娉婷的女子,正是洪倩。
“洪姑娘。”
听得有人唤她,洪倩回头,见竟是曾来过家中的赵莼,惊喜道:“仙师!你怎来了此地?”
“说来话长,正是有些事情得向你询问一二。”
洪倩颔首,将赵莼与戚云容二人迎入街边小店中,又讲这小店是她自己经营的,做些小小吃食酒水,盈利能养活母亲,得以温饱。楼上为母女俩住房,她领着两人进去,闭了房门,才敢细问。
赵莼把许多事情囫囵过去,只道与前辈戚云容意外前来此地,尚不知此为何处。
洪倩微笑道:“此为橘州岭,以家父所说,在南域东北方位。”
仍在南域,那便轻松得多,知晓方位后,便能重返宗门。想来也是,洪家几人都为凡人,走不得多远的地方,定是出不了南域的,修士乘坐大船方能在两域穿行,何况凡人。
既清楚了这些,戚云容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她还未收得师弟师妹们传讯,唯恐有人遇险,当即站起身来,道:“我还有它事,先行离去了。”
不等赵莼与洪倩相送,推了门急匆匆走远了。
她于洪倩是个生面孔,只知是赵莼的前辈,不过周身威势甚重,她在此地,洪倩说话行事都觉着颇为顾忌,见戚云容离开,却是松了口气下来。
“这位前辈,颇有些吓人了。”
筑基修士,哪是凡人能轻易窥见的,赵莼笑道:“戚前辈看着冷厉,却是热忱良善之人,于我算是有救命之恩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此理在修士中更为得用,修道之人面相各异,难以透见性情如何,唯有小心交往,才能日久见人心。
洪倩亦是懂得,便微微点着脑袋。
经岳纂一事,让她成长不少,后回得本家,又受多番刁难,如今肩上扛着重担,言语沉稳许多。
赵莼给蒙罕递去了传讯符,还未收得回信,受洪倩邀请在湖水镇多留了两日,这两日,也叫她得知了不少洪家母女的事情。
自集城归来后,洪母病情较为好转,只是越发沉默寡言,不肯与旁人交流。洪家本家之中,知晓洪起盛得了仙缘,步入修行的人不少,得知他身故,对母女两人尚有些怜悯。
两人皆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初到洪家略有些难以适应,叫旁人颇有微词。往后,便是洪倩婚嫁之事,她生得貌美,且正当年华,寻常人家更难有十八九岁尚待字闺中的,才来湖水镇不久,媒人便踏破了门槛。
可才失了父亲,母亲又在病中,洪倩实是不愿嫁人,多番拒绝下,竟是受了旁人口舌污蔑,洪家才欲强行嫁她出门,她又是个刚烈的,当即在大门前剪了头发,认定此生不嫁,领着母亲分家出去,靠着累下来的余钱开了小店过活。
赵莼也是唏嘘,感叹凡世女儿家苦楚颇多,又问怎不见当初与洪倩同行的管事小双。
提及此事,洪倩眉眼低垂,叹道:“来湖水镇不久后,他便离去了,说是要寻法子让我们母女重回集城去,不受他人冷眼。我向外打听,却也不见他踪迹……”
赵莼宽慰她几句,交谈间一枚黄符飘入,原是蒙罕传了讯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