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国溪,”陈观复轻嗤一声,“我们要谋害他做什么?”

“但肖国溪前辈是跟妈妈一道去洛阳时出事的。”

“跟着去的不还有张舜卿吗?”陈观复截断章陌烟的话,面色冷峻,“为什么不说张舜卿害死了肖国溪?他的遗书我看过,满纸荒唐假话,可笑却有人把他当作事实!”

章陌烟吃了一惊,陈观复竟然也看过张舜卿的遗书?!但细想陈观复刚才痛斥肖国涛把张舜卿的遗书给张三看给李四看的话,也不难推理出肖国涛可能也把遗书给陈观复看过。

“你也并不是一点不信吧?”章陌烟淡淡地说,“至少你相信了女儿身怀六甲可能育有一子,所以你后来寻亲的时候除了找女儿,同时也开始找外孙和外孙女了。”

陈观复无言以对,抿唇与章陌烟对望,他渐渐仔细的眼神让章陌烟感觉他似乎在自己脸上寻找陈韵的影子。

“不要跟我再说张舜卿的遗书了,”陈观复轻轻挥手,“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一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绝对不会害人性命的人。”

陈观复表情隐忍着痛苦,章陌烟于心不忍沉默片刻:“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还会让妈妈走这条路吗?”

陈观复听言却笑了起来:“你以为是我逼你妈妈回国实施这些行动的吗?那你就错了。你妈妈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好孩子,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是共同的决定,只因我们必须要走这条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章陌烟一脸迷茫地望着陈观复,问:“必须要走这条路?为什么?”

陈观复转过来:“我看过引领传媒给肖行雨做的那期《薪火》,观众在里面都能看到肖家是怎么样的了吧?”

章陌烟疑惑,不知道陈观复指的是哪个点。

“他们肖家是不是人丁很兴旺?”陈观复道,“肖家在汝州深耕数百年,开枝散叶子子孙孙,保守估计他们现在姓肖的也有上千人了吧!据我所知杭州耿家情况也旗鼓相当……再反观我们,孩子,我是铜川陈氏最后一个男人啦……你问我为什么必须要走这条路,因为时不我待呀!”

章陌烟耳中像炸了一响,难以置信:“怎么会……”

陈观复平静而怆然道:“陕西那个地方不比中原和苏杭啊,我们陈家虽然靠一技之长在铜川尚算好过,但仍不免受大环境影响。将近九百年的时间里,天灾人祸、战乱交兴,再到解放前抗日救亡,陈家的血性男儿踊跃参军为国捐躯,终至人丁大损。建国以后,气数更像是尽了,子嗣生女多过生男,数代单传,到了我就成了最后一个男丁了。”

章陌烟震动地睁大双眼,明白陈观复说的“时不我待”是什么意思了。她的身上毕竟流着陈家的血,当听到这些,骨子里不由就涌生出了一股悚然而不安的焦虑。

但是……章陌烟瞄了瞄比陈观复年轻一大截的藤原女士,问了陈观复一个听起来颇为可笑的问题:“你所出难道也都是女儿吗?”

陈观复微蹙眉尖,神色郑重:“我这辈子只有你妈妈一个女儿。”

说完他眉间忽又低落,略略道:“你外婆走得早。”

“那你们……”章陌烟话到了嘴边顿觉多余,陈观复既然已经说陈韵是他唯一的孩子,那么他和藤原女士肯定是没有孩子的。不过,这真的很难理解。

“小淇,”藤原菜菜子直了直腰背,“我知道你的困惑,有件事情我也要告诉你,其实……我和先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们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维持这样的身份关系。但我对先生是真心的,从我年轻时候到现在,一直是我单慕着先生。”

藤原女士羞赧而尴尬地低下头去,嚅嚅道:“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明明知道你们耿家祖传情种,一生只爱一人,至死不渝,却还是不肯死心。”

章陌烟怔住,她见过祖传各种绝活的,还是第一次听说祖传情种的。

一生只爱一人,至死不渝。

试想一个家族本就男人不多,再祖传情种,这也难怪铜川陈氏的人丁会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

陈观复不得不作一下介绍:“三十多年前,我与日本硅酸盐窑业研究院合作天青釉瓷研发项目,菜菜子是他们安排在我身边的助理。按照日方的设想,菜菜子的作用你可以理解为——间谍,但她为人正直、襟怀坦白,从来没有出卖过我,现在她已经是自己人了。”

章陌烟大为震愕:“你和日本人合作研发天青釉瓷?……那假使研究出来,成果算中国的还是日本的?”

陈观复停顿片刻,道:“算我的。”

章陌烟难以理解,她按住太阳穴消化了一下,才难掩激愤道:“你这么做,往严重了说是在卖国知道吗?”

章陌烟的话让陈观复感到一丝不快,但他平稳的语速并未改变:“我想在有生之年复烧出天青釉瓷有什么问题?当年日本的科研能力确实比国内要强百倍。”

章陌烟被气到了:“宋朝那时金兵南下,工匠为了不让国技为外族掠夺,宁愿将窑炉封上泥土也不外传,而你做的是什么事?自甘被日本人利用?”

“我不能苟同,”陈观复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说我被他们利用,他们何尝又不是为我所用呢?大量优秀的专业人士参与、能够用最先进的设备进行研究,对复烧天青釉瓷而言非常重要。”

“他们会白白让你用他们的人力物力吗?如果你成功了,天青釉瓷就是日本的了你想过没有?!”章陌烟紧握双拳。

陈观复:“……”

藤原菜菜子:“……”

窗外的细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茶香缭绕、精美雅致的轩榭内外,一片死寂。

稍加沉默,陈观复面无表情道:“我很欣慰你有这么强烈的民族气节,但是,日本能不能冠名天青釉瓷,这是后面才要解决的问题,在此之前,最首要的是任务是突破天青釉瓷烧制技术。”

章陌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观复辩功一流,不可理喻,而且疯了。他那文雅平和情绪稳定的外表只是一张人皮,他实则是一个不计后果甚至饮鸠止渴的疯魔。

“研究出天青釉瓷的烧制工艺,是铜川陈氏千年不移的使命,我是这一脉相承上最后的希望,完成它是我的责任,”陈观复目光如炬,看向章陌烟,“也是你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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