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章陌烟下意识停了脚步，而后快速反应道，“哦在世纪大道那里，小公司而已你肯定没听过。”
这回复还算对答如流，但她不知，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她停顿的2秒，已经泄漏了这个答案是句现编的谎话。
肖行雨瞧着章陌烟刻意回避的视线，联想起几天前她接的那个她妈让她相亲的电话，还有金学洋用自己生日密码打开她家房门的画面，心生不愉。
“你不是去面试对吗？”肖行雨语调听起来还算平和。
“……”章陌烟惊到，她演技这么差吗？
她那种被说中的愕然已经是答案。
肖行雨暗暗深吸一口气，容色有点冷下来：“章陌烟，有话不能直说，我们已经到这份上了是吗？”
章陌烟定住，心里慌慌的，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犹豫了片刻又给咽了回去。她沉默低下头，只拿圆圆的头顶对着肖行雨。
肖行雨会相信她是为了向他靠近在努力吗？
之前她完全不想和陈观复有任何交集、不想介入陈肖两家过去的恩怨、不想让肖行雨陷入危险，当时想的是大不了不和肖行雨在一起。但是现在，她想和肖行雨在一起，所以她决定去正视陈观复、陈韵，正视他们过去的来龙去脉。
也许有一点机会呢？
可是这条路怎么走她自己都是走一步算一步，还要时时刻刻评估风险，实在不能现在就把什么都告诉肖行雨。
僵持的场面委实能让人在38°C的高温天里发冷，小哇想缓和下气氛，一会看看章陌烟一会儿看看肖行雨，却不知道先从哪个入手，最后像个滚筒洗衣机一样转来转去，心里呜呼哀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嫂……陌烟姐，”小哇可不敢在这当口乱叫人了，“雨哥是真关心你，一听你被雨神咬了就回来了，饭都没吃呢！如果你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们就先去打防疫针好不好？”
章陌烟心口像被什么碾了一下，泛起疼痛，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她纠结须臾，决定还是诚实相告：“对不起，我的确没有面试要去，但我要去办的事情真的也很重要，而且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让你跟着……是件非常私人的事情。”
小哇闭上眼睛替他雨哥扎心了，谁能想到男人长成他哥那样居然还被这么不待见！他看剧的时候就最不喜欢这种女主对男主遮遮掩掩的桥段了，以至于他再睁开眼时非常想白章陌烟一眼。
“雨哥，既然陌烟姐这么说，那咱就不送她了吧……我们已经尽到作为猫主的提醒和关怀了，让她自己安排吧，我们也没有非让人按我们意思来的理由……你说呢？”
小哇几乎立即就感受到了章陌烟投来的感激目光。
“理由？”肖行雨眼睛盯着章陌烟的脑门，像要穿过她的头发脑壳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他面无表情，没好气道，“我怕你人没了行吗？”
说完这句，他瞪了章陌烟一眼，憋住火转身大步走进楼道，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小哇望着肖行雨的背影：他哥怎么骂女人呢，这么说话还能好吗？
还真能好。
只见章陌烟收回和他同方向的视线，与他对视了良久，而后淡声道：“那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吧！”
小哇梗了梗脖子，觉得这转变来得太突然了，并且他完全get不到这瞬息间是什么促成了这个改变。
“哎哎，好嘞去医院！”他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实中女人的心思比偶像剧里的女主可难懂多了，他真的能凭一百多部观剧经验搞定自己心上的女人吗？
亲子鉴定中心宛如会客厅的咨询室里，陈观复和藤原菜菜子坐在宽大的米白色沙发上，时间已指向下午一点半。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小淇到哪儿了？”藤原菜菜子温声问陈观复。
陈观复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正准备开口，忽然他放在茶几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显示发送人的名字是“小淇”。
陈观复轻动手指跟藤原菜菜子示意不用，取过手机点开短信，入目短短一句话：
「临时有事不能去了，报告请拍照告知即可。」
“她不过来了，”陈观复放下手机，“让我们转告她结果。”
“她不会是想躲着你吧？”藤原女士忧虑地问。
陈观复侧过脸看向她，微微莞尔：“她躲得了吗？”
藤原菜菜子就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时，咨询室的玻璃门被从外往里推开，穿着白大褂的鉴定中心主任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因为陈观复是媒体报道过的名人，双方近期已经接触了好几次，主任对他们非常客气亲切。
“恭喜您陈教授，经过我们中心鉴定现在确认您和章陌烟小姐存在亲缘关系的概率值为99.9999%，”鉴定中心主任将鉴定报告双手交给陈观复，“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您寻寻觅觅多年终于能理想地与亲人团圆了，我代表中心全体同仁向您表达衷心的祝贺！”
当听到主任说到鉴定结论，一向波澜不惊的陈观复竟然有些忡愣，他望着鉴定中心主任递过来的报告，全身紧绷久久没有反应。
他身旁热泪盈眶的藤原女士立即起身代接过了报告：“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工作！”
藤原菜菜子打开报告，更加激动得不能自已，赶紧把报告递给陈观复：“先生您看哪，上面写的鉴定意见：支持陈观复是章陌烟的生物学外祖父！”
陈观复接过报告的手微微颤抖，他捧着报告才想起从上衣口袋拿出眼镜，可由于太激动他竟然两次都没有拿成功，一旁的藤原菜菜子贴心地帮他把眼镜拿出来，展开给他戴好。
陈观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鉴定报告最后的鉴定意见，难以掩饰的心潮澎湃，他重而缓地阖了下眼幕，庄重的神情就像在完成一项告慰。他睁开眼睛，又把报告翻到最前页，仔细认真地默读起来。
“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们一下。”坐在陈观复对过的鉴定中心主任忽然语气深沉地说。
“哦？什么事？”陈观复的注意力立即敏锐地从鉴定报告上转移。
“是这样，”鉴定中心主任道，“我们总部去年开始参与了某项人口数据库建设工作，在我们上传您和您外孙女的基因数据时，我们被提示你们的数据已经在库里了。”
陈观复眸光一锐：“这是什么意思？”
鉴定中心主任略微停顿了一下：“根据信息显示，你们五年前应该就已经做过亲缘关系鉴定了。”
“五年前？五年前已经做过亲缘关系鉴定了？”陈观复极度震惊。
鉴定中心主任点了点头：“对，现在我们参与的这个DNA数据库的来源，一部分是采集的各地犯罪嫌疑人血样，一部分是科研需求人们自愿提供的样本，还有一部分就是部分亲子鉴定机构检测的数据。很显然，前两者你们都不是。”
陈观复皱眉追问：“我们没有一起采过血液，本人也没有到现场，也能做鉴定吗？”
“做DNA检测不一定非要血液样本，头发、指甲、羊水、牙刷等都可以。而且做亲缘鉴定并不需要本人到场，其实只要不是做司法用途，客户可以为了维护个人隐私通过邮寄样本匿名来做检测。”
陈观复瞳孔骤然凌厉，眉心深深挤压成一个川字：“那你们能告诉我是哪个机构上传的样本吗？”
鉴定中心主任摇摇头：“非常遗憾，这个数据库项目级别极高，我们没有这个权限查看是由哪个机构上传的，仅仅能看到数据检测的日期。目前这个项目参与的单位非常之多，还有一些国外的机构，所以真的是爱莫能助。我们只是觉得这个情况非常奇怪，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下。”
陈观复了解地点了下头，他合上手中的鉴定报告，缓缓把头转向身侧的藤原菜菜子，目光森然如剑。
“不是我！”藤原菜菜子当即脸色刷白，摇着两只手，吓得连中文都忘了说，“绝对不是我！我跟您发过誓这辈子只忠诚于您一人，此生都不会背叛您，如果哪天您不相信我了，我随时可以结束我的生命！”
陈观复似乎想起了什么，凛然的神色褪去一点，他也用日文跟藤原菜菜子说：“我没有说是你。”
藤原菜菜子咽了咽喉咙，平复了一会儿，才担忧道：“小淇一定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否则她不会来跟我们做鉴定，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也告诉她呢，让她注意提防一下身边人？”
“不可以！”陈观复立刻否决，“小淇不知道最好，免得打草惊蛇。”
藤原菜菜子头痛地捂了下头，有些六神无主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观复思忖片刻，沉沉道：“尽快让小淇回我身边，只有我才能让她安全。”
“可是……她会愿意离开现在的养父母吗？”
陈观复面容冷肃：“她有选的权力吗？”
藤原菜菜子像被提醒了什么，点了点头：“对，瞧我一时忘了……对，章家不可能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