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首映礼后回到单位自然有很多工作要做，之前准备好的通稿因为王帅导演的寻人号召要加以调整，紧接着选照片、修照片、做视频，一切忙停当之后章陌烟顺便把明天才要交的活动总结也写了。
在电脑前从下午一点坐到五点半，期间一口水没喝过，总之要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才能不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但是没用，她好像突然进化出了两个脑袋，一个在拼命工作，另一个却自顾自地分析：肖家和她的生母到底有什么牵连？她的生母真的和肖国溪的死有关吗？肖家人现在是怎么看待她的生母的？为什么有人要她认识肖行雨？是想让她认识肖家的人，还是仅仅是肖行雨？认识了会有什么意义吗？
……
章陌烟脑子简直要被这些没答案的问题撑炸了。
“陌烟，下班了！”金学洋欢快地提着工作包经过她桌子，“还不走吗，一起去一妃找玲姐啊！她关照我帮她要影帝的签名，我给她搞到了，影帝还专门给她写了祝语！快走吧，玲姐今晚肯定会请我们吃豪华感恩大餐的！”
“不了，我还有一点工作要收尾，”其实手头工作已经全做完了，“你最近怎么啦？一直张罗吃吃吃。”
金学洋用不识好人心的眼光瞪她：“还不是看你在汝州那小地方吃苦了么，组织带你补充营养。你珍惜每次机会啊，过期不候，周五我就要出差了。”
“你周五又出差啊？”章陌烟吃惊，最近金学洋出差的频次真的好高。
“是啊，”金学洋牢骚满腹，“而且又是周末出差，真不想去！这两个月尽做空中飞人了，航空会员等级都我飞上去了。好了不说了，你还要多久结束，我等你一会儿？”
章陌烟还是婉拒了：“不用等我了，改天吧，我估计还有好一会儿呢！”
“这么忙啊？”金学洋把头探过来看她的电脑屏幕，章陌烟握着鼠标的手指发硬，生怕被他看出来猫腻。
幸好金学洋只是象征性地瞧了一下，略微扫兴摆摆手：“那我自己去找玲姐了，你加班别加得太久啊，记得吃东西！”
“嗯，我知道的。”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回了家，章陌烟坐在椅子里，对着电脑屏幕脑子一刻没停过，思考的当然全是和打开的页面无关的东西。
有太多太多的困惑，但是又隐隐觉得离答案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要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就在昨天，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继续做章陌烟，做章峰和黄琴的女儿，就这么装死下去的。
当然她现在也可以继续这样一无所知装下去，但是，这样就中了圈套了吧？
虽然她不知道布局的人是什么目的，但是很明显，对方是想要她和肖家产生联系，而现在已经达成了这一步，那么接下来呢？
章陌烟无比笃定的直觉：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的企图。
如果这个导向的结果会伤害到肖家，伤害到肖行雨，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就都不能再装傻充愣下去了。
章陌烟合上趣÷阁记本，将鼠标和电源线整理好收纳进手提电脑包里，站起身，拎包走出了办公室。
现在，她要去见一见肖国涛。
这样的选择未必很好，但，也未必不好。
人行道上，等了好久的红灯终于转为绿色，拥挤的人潮相向穿插，章陌烟被前后左右的都市男女推搡着前行，形同挟持，纷杂繁芜的人世熙熙攘攘，大致也是如此。
来到华瑞国际医院门口，章陌烟才蓦然想起自己什么探望礼也没带，又折回五十米去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康乃馨。
“陌烟，你来啦！”时隔几天才见面的周夏，一看到章陌烟喜出望外，立即丢下削了一半的水果跑过来拉住她，“你都几天没来了，工作一定很忙吧？哗，这么漂亮的鲜花！”
章陌烟顺势把花递给周夏：“最近接了几个任务，不好意思都没有来看肖老先生。”她平稳着步子走到肖国涛的床边，歉意道，“肖老先生您好，您这两天身体感觉怎么样？”B
“章小姐你来了。”肖国涛摘下老花镜，放在身前的报纸上。
肖国涛从来都称呼章陌烟为“章小姐”，而不像别人一样叫她“小章”或者“陌烟”，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听来一个长辈这样称呼晚辈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是这种不合适，却恰好地保持了人与人之间的一种距离感。
章陌烟目光扫过病床的床头柜，她之前送给肖国涛的书，果然原封未动。
见章陌烟一动不动立着，肖国涛指了指旁边的一张高背椅子：“章小姐你请坐。我最近身体恢复得不错，这里每天都给我做两次复建，身上麻痹的地方渐渐减少了。”
“那太好了，”章陌烟回过神，没有坐下，转过脸对周夏灿然一笑，“周夏你吃过晚饭了吗，要不我在这里陪一会儿肖老先生，你先去吃饭吧！”
和每次来一样，这是心照不宣地给周夏腾时间去找耿院长。
周夏把鲜花放在桌上靠墙立着，眺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7点半了，我们早就吃过晚饭了。陌烟你不会还没有吃晚饭吧？要不要去食堂吃一点？”
“哦……没有，我吃过了。”原来都这么晚了，章陌烟觉得今天这一下午时间过得十分恍惚。
“那陌烟你坐一下，我去帮你去买杯咖啡过来，对了，你想要喝什么咖啡？”周夏还是会有理由跑开。
如果是平时章陌烟一定不会操劳人家去买咖啡，但是今天她想了想，说：“给我买一杯榛果拿铁吧，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那我去了！”周夏欣然地抓起手机，和章陌烟挥挥手。
周夏蝴蝶一样飞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病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章陌烟转过头，对肖国涛浅浅一笑，这才缓缓坐下来，把电脑包放在椅脚边。
肖国涛看着眼前这个长发垂肩的女孩，似乎也觉得她今天状态有点儿不太一样，难得主动地开口说话：“周夏来了申海以后每天都非常开心，她还跟我说她想留在申海，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啊？”章陌烟一怔，望着亲切又庄严的老者。
肖国涛这话问得好奇怪，他自己都说了周夏在申海过得很开心，当然是因为开心才想留在申海喽，怎么还问她原因？
肖国涛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需要章陌烟回答，已经说下去：“周夏和我说，她从前留在肖盛是为了等行雨，现在既然行雨已经有了决心交往的对象，她就想是时候离开了。”
什么？
周夏要离开肖盛的原因是她已经和耿院长暗度陈仓了才对吧……
不过如果非要说是因为肖行雨有了恋情，好像也可以。
“对不起，”章陌烟认了，做次挡箭牌又何妨，“是我害肖盛损失了一员大将。”
肖国涛疏疏一笑，又平淡地说：“我觉得周夏似乎和耿院长走得颇近，他们可能已经在处对象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章陌烟惊得一抬头，不是因为肖国涛察觉了周夏和耿院长亲密的关系，而是因为他说的是“耿”院长，而不是“葛”院长！
他已经知道了？
章陌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肖国涛整理起摊开的报纸，了然于胸道：“谢谢你告诉我，你是个诚实的孩子。”
什么啊？她根本什么都没说好吗？真是冤大头！
空气里只有肖国涛折报纸的声音，半天，章陌烟犹豫着问：“您，会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肖国涛手上一顿，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角的褶皱微微弯起，意味深长道：“反对只会让他们更想要在一起吧？”
章陌烟定在当场，被这半吐半露的一句话犀利地杀到了。
所以……难怪……纵然肖国涛对她起疑，但她和肖行雨交往，他自始自终都没有表达过什么反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