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浸染的夏日黄昏,轻风恍惚吹过绿荫,蝉鸣声声。
粉墙黛瓦的小院天井,胖乎乎的小女娃伏在矮桌上,肉肉的小手捏着蜡趣÷阁左一下右一下在纸上涂涂画画。这时,屋子里传出两句人语,咕咕哝哝不知说些什么,小女娃听了,放下画趣÷阁扭头去看……
章陌烟颤了颤长睫,徐徐睁开了眼睛。
又梦到那个女娃了。
这次的剧情好像推进了一点。
记得上回小女娃一个人在院子里画画,这回,听见有人对她说话了。
但说了什么?
不知道。
这梦做的,跟某果台的电视剧一个尿性,前情回顾先放一大段,到了更新的内容比兔子尾巴还短。
章陌烟闭上眼睛。
有什么像尾灵动的小鱼,在她脑海里一跃闪过,又潜入了浩瀚无底的深渊。
周遭怎么这么安静?
她回神。
开始观察自己的身处之地。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布帘,白色的监测仪。
医院?
她微微向右歪了下头,手边……还有一个背立的男人。
标准的直角肩,衣衫隐约显出宽阔紧致的背脊,挺陌生的。
她正平躺在一张医用急救床上,背对她的男人半靠着这张床。
章陌烟的脑袋有一点昏沉,不过很快就想起了发生的事情:有人要行刺肖行雨,间不容发之际她阴差阳错“挺身而出”,然后摔了。
后来的事她没有印象了,应该是晕了,接下来的剧情估计就是被送来了医院。
章陌烟抬起左手去揉头上疼得发胀的位置,想摸摸有没有肿块。似乎觉察到她的动静,身侧的背影转过头来。
白炽灯淡薄的光在这个人身后均匀地铺洒整个房间,他的面孔因背光有些微暗澹,但高低起伏的轮廓却在光影的明暗交杂下更加分明,十分浓姿深邃。
很符合美学定义。
下一瞬,章陌烟瞳仁一震,手也停在了额上。
肖行雨?!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用被摔过的脑子再次梳理剧情——
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救人后昏倒,然后被救者出现在英雄身边……嗯,合情合理,一定是这样。
但为什么此时此刻空气却有点儿说不出的古怪?
“谢谢了,大美女!”定格中,肖行雨露出一个不错的笑容,气氛瞬时破了冰。
他是在谢她见义勇为的壮举?
“不客气。”章陌烟说。
“陌烟!!!”一个一百二十来斤的重物冲过来,一下扑到床上差点没把她压完气,“你终于醒来啦!太好了太好了!你把我都吓死了!”
是金学洋。
章陌烟耳朵有点炸,但看金学洋喜得一脸真情实感,也不好推开他。
“我昏了很久吗?”章陌烟问。
金学洋就像贾宝玉关心林妹妹一样神色郑重道:“你已经昏迷半小时了!”
她低低道:“这么久?”
“你去拉扯那人被甩出去,头撞到了一张椅子的靠背角,那下挺重的!能醒过来真的太好了,我还怕你就这么成为植物人了!”
植物人……应该没这么容易成为吧。
章陌烟宽慰:“嗯,没事了。”
这话并没让金学洋宽心:“那你现在什么感觉?想不想吐?头疼不疼?要不要打电话告诉你爸妈?我这次可没瞎通知你爸妈。”
听到这句,肖行雨看了金学洋一眼。
这么连珠炮的问,章陌烟也不知道先回答哪句,笼统地说了句:“还行。”
说着她想起身,才动一下金学洋就直接上手稳住了她的头:“哎哟你别动你那头不能动,医生说你现在得平躺!”
章陌烟:“没事,你别……”
“我说二位!”
冷不丁地,一个声音插进了章陌烟和金学洋的对话。
金学洋和章陌烟都向肖行雨看去。
只见,他用无语的眼神扫过他们两个,然后向下一瞟,说:“能不能先放开我你们再聊?”
“哦哦哦哦……”金学洋面露顿悟,章陌烟不明就里。
她困惑地看向金学洋,金学洋推了推她的手臂,催促:“章陌烟,你快松手放开肖老师!”
放开?
几个意思?
金学洋给她挤眉,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即心跳骤停!
只见,她的右手,正焊铁一样抓着肖行雨裤腰上的皮带!!!
脑子里轰一声有根雷管炸了。
这、是、什、么、情、况?!
章陌烟盯着自己的手,她为什么会抓着一个男人的皮带啊?!
难道说,
她在昏倒前抓住撑把力的东西其实就是——肖行雨裤腰上的皮带?!
这么荒谬的吗?
章陌烟狠狠地惊住了!
她颤抖的目光在半空中与肖行雨相会,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当真是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还不撒手,”肖行雨哼笑一下,“这是要抓到天长地久?”
苍天,造化弄人都不带这样的好吗!
章陌烟心惊肉跳,但表面却并不大显,沉气功夫仿若古墓派传人。
“抱歉。”
连声音四舍五入都可说稳如泰山。
她由衷感谢金学洋这些年给她按的高冷人设,熟能生巧,这才有了她此刻的荣辱不惊。
理智在脑中轰轰作响,她张开僵硬的五指,发散了下思维:从倒下那秒开始,她就一直抓着人家的皮带,之后她被带离会场、来到这医院,一路众目睽睽她都抓着人家的皮带……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夹道相送竞相观望的热烈景象啊!
章陌烟真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了。
她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了。
为什么她现在不昏倒?
求求天上掉个雷吧,直接击中她一了百了得了。
章陌烟生平第一次词穷了,除了抱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肖行雨短暂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蹬蹬腿站起来,一边活动肩胛骨,一边对着前方说:“好了,人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话,章陌烟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屋内靠墙的一排沙发上,抄手坐着一个长腿交叠、五官神情都在放冷气的白大褂。
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年纪和肖行雨差不多,二次元刀劈斧凿般的脸型,眉目如画,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生得比女人还精致。
不过这时候的他,从黑皮鞋尖到头发丝,冷得叫一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没一点女人的温暖柔爱,感觉谁要是靠近他谁下一秒就会被速冻而死。
肖行雨跟他说话,他恍若未闻,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哟,耿院长这是怎么了?”肖行雨走过去,大马金刀朝他身边一坐,不知死活地把手往他肩膀一搭。
耿俊一张俊脸转向肖行雨,镜片后狭长昳丽的眼睛寒意砭骨:“你跟我说,你被人捅了。”
“是啊,”肖行雨不带一点心虚,“不过未遂,这不有好姑娘奋不顾身出来做好事了吗?”
耿俊调息:“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肖行雨:“我这不是怕你不到场嘛!”
耿俊:“120这号码拨不动?”
肖行雨:“信不过。”
耿俊色变:“肖行雨你开什么玩笑!”
肖行雨不怕死地捏捏他的肩膀:“放你这儿,不也正好来看看你?”
耿俊鼻梁下薄唇紧抿,周身寒气乘数喷发,神圣不可侵犯简直跟二郎神在南天门看见他糟心外甥时一样。
也因为他的参照,一旁肖行雨那身居上位张扬肆意的气质更直观地彰示出来。
霸道邪王掌中娇,章陌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