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阁的北燕分部就修建在燕都最大的茶楼地下,这座楼在益茶馆建立之前一直是燕都里最具盛名的茶楼,直到现在它依然是燕都里占地最大的茶楼:天府茶楼。
和益茶馆只针对文人雅士的宗旨不同,天府茶楼来者不拒,无论客人的贫富,你都能在里头喝到实惠的茶,享受到相应的服务。这也形成了天府茶楼门前一派热闹的景象,不似茶楼更像酒馆。
燕都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上遍布玄音阁的产业,其中有一些重要的据点能直接从地下通往天府茶楼,同时,每日迎进去的客人中也有很多就是玄音阁的情报人员,这些人平日里分散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做着各自不同的工作,但是一旦到了约好的时间,就会来到天府茶楼。
羽溪在这里也待了有一阵子,这个地下的情报机构里也有一些固定的工作人员,就像是李嫂子这样的主管或者老林这样的人,整个地下建筑像是一个庞大的机器那样一刻不停地运转,各色各样的人穿梭其中,来了又走,看似繁杂无章,却又是严格按照规则进行的,很少出差错。
羽溪渐渐的也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四周的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而只有眼前的事情和人是需要关注的。
索性手头的活儿处理的差不多了,李嫂子看起来也不太想为难老林,羽溪的心思便有些活泛了起来,她凑过去问老林:“老林,话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还没有成家呢?”
老林闻言邪魅一笑,这样的动作出现在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脸上着实有些辣眼睛,于是羽溪看到李嫂子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嘲弄的眼神,这反倒让羽溪很期待老林会怎么回答。
“我林某人一世英名,须得天下最美艳的女人来相称,在还没有遇见这样的人之前,宁缺毋滥!”
“嗤!”老林的豪言壮语不仅惹得李嫂子的无情嘲笑,更是引起隔壁桌子上工作的男人的注意。
“老林,得了吧!我觉得秋红斋里的湘云就足够美艳了,你何不将她赎回家?”邻桌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揭了老林的老底,惹得老林尬红了一张黑脸。
羽溪闻言不禁莞尔道:“老林,湘云不会是你的相好吧!”
“是啊!我都知道,头牌嘛!他赎不起。”李嫂子幸灾乐祸的加了一笔。
老林于是恼了,道:“别提湘云了,我遇不到好姑娘还不能去幻想一下了,怎么可能真的想要娶一个妓女?”
羽溪正要说什么,却不料被李嫂子拉住了,只见李嫂子惋惜道:“公主你别听老林打哈哈,事实可不是这样的。老林年轻的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那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结识的,可是人家姑娘是名门之后,又从小定下了亲事,老林一个孤儿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再怎么也是少年人心诚,长久的付出打动了姑娘,可是光有姑娘的爱有什么用呢?她还不是嫁给了别人,后来事情闹得比较大,满城风雨的。那会儿若不是我刚来北燕,不然怎么都要拦着些老林的。”
羽溪闻言便有些心疼,看老林的眼神便不自觉带了几分同情,反倒将老林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呢?你们为什么分开?”羽溪问道,她自己尝到了爱情的美好,便期望天下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对于这个已知结局的悲剧十分惋惜。
“你真想知道?”老林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羽溪只来得及点了点头,便被老林拉到一边去。
分部里人多耳杂,并不是谈心的好地方,于是老林干脆羽溪带到了地上的茶楼里,要了个雅间叫一壶茶来。
“我那个时候就想和她在一起,我们约好了,一定要带她逃离那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于是我更加发奋,成了玄音阁那一届最优秀的学子,完成了不少高难度的任务,那时我十七岁,她十六。”老林面对羽溪善意的眼神,突然就涌起了倾诉的冲动,这是多年之后第一次,他能再度回想起旧事,那些甜蜜的记忆又回了,就像从未消失过一般。
羽溪没见过这般狼狈的老林,顿时有些后悔,她不该去碰别人心底最深的伤疤!但也只能继续听着,顺手帮老林添上一杯茶。
“可是女人的青春之短暂甚至不如花期,而男人的成功则需要经年的努力和证明,她等不到我功成归来,我也比不过她父母眼中的权贵。”
明明是清茶,却被老林喝出了无尽苦涩的姿态,像是醉了。
“她的父母急忙要她嫁人,因为家里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他们怕极了那权势滔天的未婚夫会反悔,因此不理会她任何的反抗就要让她出嫁。她被逼无奈,几乎要自杀,可是她那一贯软弱的母亲比她动作更快,先行一步上了吊,虽然是做戏,但也足够压垮她最后一根神经。她的母亲拖着受伤的嗓子向她哭诉:女儿,娘只有你一个孩子,娘的后半辈子就在你身上了,娘不管陆家能否崛起,但你若真的逃了,娘在这个家就真的活不下去了,那些姨娘们会吃了我!”
“所以她妥协了,那你呢?”羽溪问道,她直觉老林是不会轻言放弃的人。
“我不服啊!让她嫁给那个男人不久等于将她送进牢笼吗?于是我策划了一场劫持计划,在行动在之前只告诉过她一个人。就在她婚礼的当天,我只身一人,要将她抢回来!”老林咬牙切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人生中最张狂的一天,那一天他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可是、可是……她让我走!她说最算天涯海角她的心也是我的,但是她不能连累我背上那样的罪名,毁了前程。但我不在乎,和她的幸福比起来前程算什么?直到我被追兵打断了两条肋骨一条腿我都没有放弃,但那又有什么用?只需要一瞬间的犹豫我就永远的失去她了!”老林说完像个醉汉一样掩面痛哭。
他恐怕在那一天都没有这样哭过吧!羽溪看着老林,脑海里不知怎的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羽溪不知该如何打断老林,只能干看着老林着急,模糊间听到老林在重复说:“我不要什么最美艳的女人,我只要我的女孩回来……”
羽溪的心骤然软成一片,这样的深情是羽溪从来都无法拒绝的东西,羽溪无法,只好下楼去找了李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