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从前就是这么在燕都城里跑马的,那时候,我只是父皇众多女儿中的一个,借着公主的身份,街上所有的人都会为我让开一条路,没人会浪费时间去父皇那里参我一笔,别提有多自在了。”盛樱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顿了一顿,接着道:“可现在,皇兄继位了,那些明里暗里的眼睛都盯到了我的身上,因为我独得盛宠,恨不得天天揪着我的错处去写折子参我,只有出了城才能真正放肆些。”

盛樱这一番话感慨众多,听在羽溪耳中,竟也是唏嘘不已,她们二人都是公主,可这经历和遭遇却是截然不同。

盛樱曾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每天最需要她烦恼的就是去哪里玩闹才好,直到亲兄长继位、自己成家才变得成熟起来。而羽溪却一直都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从她在娘胎里时就是,从未停止。

就像一条毒蛇,一旦到了合适的时机,就会吐着信子释放最致命的毒液。那个人就是东临的皇后,她名义上的养母。

盛樱的经历同她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因此羽溪闻言只是笑笑,道:“生活本就不会事事如意,若是这些烦心事都没有了,那人们何必来这神庙里祭拜,祈求女神庇佑?”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盛樱闻言旋即笑了起来。

盛樱猛地从床上挺起身来,提议道:“羽溪,要不我们就去大殿里拜上一拜,再许个心愿,我们总不好白来一趟,你说是吧!”

“是啊!既然来了就图个吉利去拜一拜,看看两位女神有没有心情从这成千上万的心愿中挑出你的那一个来实现!”羽溪也起身,调笑道。

盛樱闻言便有些羞恼,反驳道:“万一中了呢?我来这里也不是指望着女神非得给我个结果。再说了,这求的啊,不是两位女神,而是一位。”

羽溪闻言神色一僵,索性盛樱此时正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并没有注意到羽溪神色的变化。

羽溪几乎不可查觉地叹息,盛樱说的没错,能求的女神只有一位:轻洛女神。她才是能实现人们愿望的女神,至于灵羽,早已陨落的神,不论做过多少牺牲,又哪有祭拜的必要呢?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灵羽女神的经历对羽溪产生了很大的震撼,尤其是在羽溪深入的了解过她,并且以她的身份站上祭天的主位上之后。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灵羽当时的心境,她眼中的灵羽和天下人眼里的不一样,在羽溪心里,灵羽不是一个拯救天下苍生的英雄,而是一个孤独又绝望的人。

“羽溪,发什么呆呢?快点儿!”猛然间听到盛樱的呼唤,羽溪这才回神,抬头却见盛樱已经走到了门口。

羽溪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跟着走了上去。

也不知最近这是怎么了,总会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羽溪定了定神,把心思都收回来。

到了神庙的主殿,这才发觉神庙之雄伟庞大,和在山下所见大有不同,神庙的外墙和屋檐全都漆成了白色,辅以金边装饰,显得低调却高贵。

而这神庙里头则多是金色的装饰,三根巨大的石柱撑起了整个大厅,足足有五丈高,穹顶上挂着一盏大灯,足足点燃了上百只蜡烛,每一只都用精美的托盘托起,一经点燃便可燃烧七日,足以照亮整个大厅。

最绝的是正对着的两尊女神像,高大而又威仪,那材质像是白瓷,却又更加通透,通体雪白的皮肤配上绝妙的彩绘,让整个神像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饶是盛樱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由得惊叹一番,但在羽溪眼里,这些景象则显得十分平常了。

羽溪此时正在和为她们引路的女使说话,交流一些礼仪上的东西。

这神庙里供奉的是女神,那么留在庙里侍奉的信徒自然也只能是女人,为了防止有人对女神不敬,神庙往往定下许多规矩和戒律,并且要求女使们学习最优雅得体的礼仪,时刻保持端庄、大方、温柔的仪态。

留在这里侍奉神明的女使们必须保持纯净的心灵,于是一旦进入神庙,就必须一生都留在这里,除非犯了戒律被赶走,否则一生都不得回归俗世,嫁人生子。

不过要求虽然苛刻,却也是个不求吃穿,能够平静度过一生的好地方,一个连皇帝也无法插手的地方。对于穷人家的女儿来说,这里意味着可以一辈子逃避贫穷和饥饿。被神所主宰,总好过被挚亲所主宰,至少神不会因为一时的利益而害人。

和羽溪交流的这一位,是一位待客经验很丰富的女使,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正是最圆滑精明的时候。她将神使不卑不亢又彬彬有礼的待客态度发挥的很好,即使知道羽溪和盛樱的身份,谈吐间却也毫不谄媚。

盛樱照例像每一次进来时一样惊叹完之后,就看见羽溪和女使在这边聊得很心,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的话题实在有些奇怪。

羽溪竟然在和女使谈论这大厅里所用的香,盛樱惭愧,这谈论中出现的香的名字诸如“无暇”“轻姻”等,她竟是从不曾听说过,更不要提像什么天气更适合用哪一款香,调香时的禁忌和诀窍。

等她们谈论完,已经过了好一会儿,盛樱都快等的不耐烦了,羽溪才和女使告别。

这神庙中平日里香火是很旺盛的,可眼下大雪封山,没有马车的寻常人家就很难上来了,更不要提像羽溪和盛樱这种骑马独自上山的人,在神庙里的女士们看来,这简直是疯子的行径。

因为羽溪和盛樱的特殊身份,叫外面的人先候上一候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羽溪和盛樱很轻易的就得到了可以在店中停留一炷香时间的机会。

女使退出去之后,盛樱不耐烦道:“你和她聊那么多做什么?尽说些奇怪的话!”

羽溪闻言却笑了,道:“我打听好了,这神庙后头有一处梅林,是这个季节最美的花,再往后走便是一片悬崖,那个地方果然同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正好方便我们动手。”

“好的,在女神面前先不要说这个了,不吉利的,若是我许的愿望没有灵验的话,就都怪你了!”盛樱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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