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帅勤习五禽戏十余年,体格远胜一般的同龄人,以前从来没有无故出现过头晕眼花的情况。可是当双脚刚在剑阁前站定,他莫名感觉到眼前一花,然后便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眩晕感袭来。
好在这突如其来的异常状况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来不及多想,按计划先伸手推了推剑阁大门,否则他这里稍有耽搁,便可能会影响其他兄弟的配合。
推门,是为了打草惊蛇。不管业石点着灯在做什么,注意力定会被他吸引过来,其他三人得手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可他的手刚触到大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的注视下,他的手毫无滞碍地穿透了大门。
饶是他已经历过不少场面,看到这超出想象的一幕心中仍然咯噔一声。他像触电般将手缩回来,本能地退了两步,结果发现了更令他心中一惊的事情。
周围的建筑全都不见了,萧平和方家兄弟也不知所踪,不管看向哪个方向,都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在他视线中,只剩下眼前的剑阁高高耸立。
他揉了揉眼睛,可是无论怎么看结果都是一样。他不敢再逗留,返身朝剑阁相反的方向狂奔。
几个起落后,他欣喜地看到前方有灯光出现,但是他很快再次呆住,因为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剑阁门前。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兽冢,因为只有在兽冢里才会出现种种超出常理的事情。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崎帅开始后悔没有相信方烈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剑阁的外壁,手指传来粗糙、坚实的触感,看来除了大门能让他穿透,剑阁的其他部分倒还正常。他又掐了掐自己,确定这既不是梦,也不是失去实体进入了当初和蓝玉对阵时那样的虚空。
那么剩下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由藏身处掠至剑阁前会出现晕眩眼花的状况,是因为他实际上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兽冢的特殊空间。
难道说自己无意触发了某种方家兄弟并不知道的禁制?或者,这是守库者业石的手段,为了惩戒他的胆大妄为?崎帅沉思片刻,硬着头皮走向剑阁大门,像穿透空气一样走了进去。
既然已经躲不掉,那就勇敢面对吧。
进到剑阁内部,令崎帅意外的是里面空无一人,昏黄的灯光洒满每一个角落,让他看清剑阁第一层简单的陈设。除了和门相对的位置摆着一张旧木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偌大的剑阁第一层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显得极为空荡,很难想象住在这里的人过的是怎样一种清心寡欲的生活。
让崎帅纳闷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室内灯光的来源在哪。不过他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结太久,仔细搜查了一遍这一层,可惜没有找到任何脱离困境的线索。于是他顺着木制台阶,又登上了第二层。
台阶尽头,是一道厚重的铜门,崎帅运足脉力都无法推动分毫。不得已,他只得重新返回到第一层。
可是顺着台阶下到一半时,他猛然停住,再次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室内,不知何时竟冒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背对着崎帅,站在剑阁一层的正中央。从后面看去,此人身材魁梧如铁塔,身穿一件金灿灿的宽大长袍,满头短发如钢叉般竖立,左手拿一柄伏魔杵,右手握一串巨大的金色念珠,每一颗珠子都有拳头大小。虽然看不到此人正脸,但是光凭背影,便让人第一时间便在脑海中浮现一个虎眉豹目、不怒而威的威严形象。
另外一人是一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他头顶发髻挽得很随意,身穿一件已洗得泛白的灰袍,双手笼在袖子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一般。而且这名中年男子身上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就算素未相识,也能让人有种亲切感。
崎帅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两个凭空冒出来的人,感觉脑子一片混乱。之前查找线索时,他甚至还在室内唯一的那张椅子上坐过,可一转眼,椅子上却出现了一个大活人,而且看上去坐在那里已经很久,难道撞鬼了不成?
四观自在境的作用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他的思绪虽乱,心境却保持着冷静,加上他本来反应就比较快,第一时间他便摒息静气退了回去。对于眼前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情况,他只能看看再说。好在底下那两个人一动不动,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过了一会,身穿镏金大袍的大汉打破沉默:“业石先生,你既然点亮长明灯等候我的到来,又为何思考这么久还拿不定主意?”
崎帅藏在台阶上一听,这才明白坐在椅子上的那名中年男子就是剑阁守库者业石。而他点着灯,既不是有点灯睡觉的嗜好,也不是故意让人以为他没睡,而是为了待客。
看来今晚果然来得不是时候。崎帅心中苦笑一声,也不知自己稀里糊涂卷进眼前这种情况到底是祸是福,不过他又有些好奇,悄悄探出半边脑袋看着底下,不知金袍大汉让业石考虑的是什么事。
只见业石缓缓抬起眼,却没有把脸转向金袍大汉,目光顺着剑阁大门的方向似乎一直延伸到远方:“我点亮长明灯,是顾念昔日一同驰骋沙场的情分。可是一别经年,你成了光明宗八目金刚中的丈目金刚,而我是大帝钦派的守库人,彼此已经站在对立的立场,我又怎么可能再答应你的请求呢。”
光明宗?丈目金刚?这些称谓崎帅还是头一次听说。从业石话里流露出的意思,光明宗应该是一个和朝廷作对的组织。至于金袍大汉是所谓光明宗的成员,而且地位应该不低,是位列八目金刚中的力目金刚。
崎帅在心中进行分析的时候,丈目金刚又沉声道:“错,不是请求,是要求。想当年,陛下待你不薄,你都忘了?我只是让你把当年发生在瓜州的真相说出来,让天下人评一评,弑君篡位的武重圣有没有资格称帝,难道这也做不到?”
“真相?”业石自嘲地一笑:“当年我也曾一心查明真相,还一气之下,请命来这里看守剑阁。但是这些年过去,我渐渐明白,和天下太平比起来,真相并不重要。你既已受戒,为何比我这仍留在俗世的人还放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