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内,萧平盘膝坐在通铺上,正对着收拾好的包袱发呆。

“方烈,方圆,哎哟人呢……”崎帅一边高声叫唤着这两个压根不可能在的名字,一边很用力地东张西望寻找着这两个压根不可能存在的人,以显示自己绝不是专程来道歉的。只不过营房就这么点大,有人没人一眼就能看清,相形之下他自以为很成功的演技便显得格外浮夸。

“……方烈,方圆,哎哟,到底在不在,回个话啊……”

萧平抬眼看了看崎帅,又把目光转开,紧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强忍的笑意。

崎帅眼角余光一直偷偷瞅着萧平,一见抚掌大笑:“啊哈,你笑了,也就是说没事了,对不对?”

萧平拿起放在一旁的之重剑,下了铺往崎帅面前一递:“还给你。”看样子他仍对崎帅刚才的态度耿耿于怀。

崎帅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勾住萧平的脖子,另一只手将萧平的头发揉成乱蓬蓬一团:“你这家伙表达愧疚的方式很特别嘛,我就勉强接受了,哈哈。”

萧平平日最注重仪容,尤其发髻总是扎得一丝不乱。被崎帅这么一闹,他再也绷不住,一边拼死护住头发,一边大叫:“明明是你表达歉意的方式很奇怪好吗,放手,快放手……”

“谁说我要表达歉意,我是专程来剃光你这一头杂毛的,嘿嘿,别动……”

“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停停,手下留情……”

“……”

少年人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结,闹了一通之后,之前的嫌隙便消释于无形。

崎帅消停下来,换上认真的表情:“鬼宿兄家里以前的情况,方圆大致跟我说了。现在是因为赌字又陷入困境了吗?”

萧平点点头:“离营休整的那些天,我去了一趟鬼宿大哥家……”

崎帅挥手打断萧平的话:“你之前做得对,是我错怪你了。鬼宿兄家里的事,毕竟是他的隐私,具体情况不用对我说。我只问一句,朝廷按阵亡给的抚恤金,够他家人度过难关吗?”

萧平想了想道:“应该还略有剩余吧。不过我的想法是,剩下的钱细水长流按月给他们,免得鬼宿兄的继父又犯赌瘾。”

崎帅一听,赞赏道:“对,就该如此。还是你心思缜密,我就没想这么多。这样吧,把我那份赏赐一起算进去,要是没有鬼宿兄,我可能早死在兽冢了。”

两人接下来又就把相关的具体事宜一一商定。等正事说完,崎帅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问道:“要是没记错的话,在兽冢时,你激发脉灵之力发出的是蓝色光华吧?”他指的便是萧平找他验签,并舍身替他引开异狼群那次。

萧平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这么说,你应该是水属性?”

“虽然脉灵被激发时的颜色并不绝对反映修行者的属性,但是没错,我确实是水属性。”

“那太好了,你瞧瞧,这是什么。”因为之前误会了萧平,崎帅很想拿些什么东西进行补偿。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块注满了破军星屑的金饼,并撤去自己用神识施加在上面隔绝气息的防护。

随着金澄澄的透明晶体出现在崎帅手中,萧平的眼睛几乎立刻就直了:“辰金?水属性的辰金?”看他那样子,如果不是崎帅拿着这辰金,他可能早就一把夺了过去。

崎帅没料到萧平的反应这么大:“这只是注入了星屑的金饼而已,怎么变成辰金了?”

“它原来可能只是金饼,但现在已不可同日而语。”萧平喃喃解释着,视线完全无法离开崎帅手中的辰金:“以天地精气炼之,遇银则得秘银,遇金则得精金;以星辰精华炼之,遇金则得辰金,遇玉则得星髓。”

“这么神?”崎帅看了看手中的辰金,又看看萧平一脸痴迷的样子,一把将辰金塞进萧平手里:“它是你的了。”

萧平如梦初醒,连连推却:“不行,这东西太珍贵,帅哥儿你应该自己留着。就算你属性不合不能用来提升修为,将来铸炼装备也是用得上的。”

这东西还能用来铸炼装备?崎帅想了想,他那本旁门杂记里对这些情况语焉不详,果然还是比不得萧平从正规武院里学到的见识。不过送出去的东西,他就不准备再收回来,否则就太没品了。

“你一眼就认出这是水属性的辰金,说明你和它有缘。你要是不收下,兄弟没得做了。”

“帅哥儿,我……”

“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不就一块辰金,难道还能比我们的兄弟情谊珍贵?”

“好,好……”萧平激动得已经失去正常表达能力。

虽然稀里糊涂送出去一样宝贝,不过崎帅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看着萧平感激涕零的样子,他突然觉得,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也许并不是得到,而是分享。

带着这种感悟,他回到自己专享的小院,独自仰观天色,直到日暮西山。

当月亮懒洋洋地爬上半空,崎帅仍站在院中,连姿势都没变过。夜晚的军营一片静寂,只偶尔由远处传来军士夜巡发出的细碎步声,就连晚间的风,似乎都是踮着脚尖轻轻滑过的。

崎帅感受着周围的世界由喧嚣到静寂,又联想到明日一早,旭日喷薄又会将活力注满人间,正是天道循环,生生不息。

在这循环往复中,似乎又暗含着得与失之间的相生相辅。就好比鬼宿的继父,福祸相倚,山穷水尽时又复柳暗花明。

除了这些,他还想到玉氏的兴衰起伏,想到人族在魔国铁蹄下的败亡复兴……无数的见闻旧事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沉浸其中不能自己。

不知不觉中,他陷入另一种形式的冥想,心神在无边的想象中尽情遨游,就这么在院中站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穿黑幕,照到他眼睛上时,他一动不动地迎着阳光,看着照耀着天地万物的巨大火球冉冉升起。

直到军营各处开始传来少年少女们起床洗漱的喧闹声,他才回过神来。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旭日初升的过程。他纳闷地揉了揉眼睛,再次抬头看看朝阳,奇怪地发现竟然一点刺眼的感觉都没有,不像以前,盯着太阳多看一会便会酸涩难忍。

“啾啾……”一阵鸟叫声由院墙上响起,随后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破风声飞速靠近。崎帅目光一转,看到一只胡蜂躲过雀儿的扑食,仓惶逃窜从他身侧飞过。

他心念一动,下意识地挥出手去,动作轻淡得就好像他的手臂原本就在那里。那只本来在逃命的胡蜂竟然放松戒备,顺势停在了他的指尖,而且薄翅轻振的次数、肢节上的刚毛触到他皮肤时微微弯曲的弧度,悉数落入他眼中。

看到这些,他心头猛然一震,脑海浮现两句话:观自然事,得自在心。

四观自在境,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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