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平静的湮垢池蓦然冲起一道三丈高的水柱,伴随着一阵“哗哗”的水声,一白一黑两道人影由水柱内跃出,稳稳落在岸边。
此时崎帅正带着其他人严阵以待,可是看清那两个“不速之客”的模样后不由一愣。
那道黑人影全身玄甲,腰系惊鸿剑,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施展千山破与蓝玉一同坠入湮垢池的耿炳文。
而那道白色人影裙裾飘逸倾绝众生,则是进入兽冢后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圣女红荑。照此看来,此前在湮垢池中的那个七彩圆形图案,应该就是她用某种手段放出的防护屏障。
“耿统领,你没死?”崎帅喜出望外,带着其他人迎了上去。
“啊呸……混帐小子,看在你是真心关心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一见面就乌鸦嘴了。”耿炳文大手往崎帅肩膀上一拍,又扫视一遍其他少年少女:“我与魔国高手激战,不慎被打入湮垢池中,幸得圣女殿下出手相救。如今魔国祸首已经溃逃,我们此次的行动大功告成,你们表现很不错,回营以后都可论功行赏。”
“啊?!”崎帅再次愣住,不懂耿炳文为何要这样说。至于其他人,一听行动结束,大家可以活着回去论功行赏,全都欢呼起来。
圣女丝毫不受周围气氛的影响,始终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淡然姿态:“耿统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便先行回宫了。”
耿炳文客客气气地躬身行礼道:“这次全仰仗圣女出手,行动才能圆满完成。再有几个时辰,天瀑便会自行消散,兽冢也将不复存在,有末将在此善后即可,殿下请自便。”说完吩咐崎帅,让他带人护送圣女返回明教圣坛,毕竟当初来的时候就是他们护送圣女,总要善始善终才行。而且圣女身份尊贵,就算现在情况特殊,但该有的排场不能少,否则追究起来可是大不敬。
因为事先已有忠国公留下的警示,崎帅纵有再多疑问,在公开场合也只能先憋在肚子里。他和其他人担负起圣女仪仗队的职责,离开天瀑禁区时,还顺便把仍在昏迷中的萧平也带上一起。
在天瀑禁区外的朝廷大军临时营地里,他们取了马车和战马,总算又找回几分行伍的感觉。
圣女登车时,拉车的马儿突然一阵躁动,颠得圣女身形一晃,双手撑在御者的座位上才稳住身形。
“你……殿下没事吧?”崎帅赶紧稳住车前的几匹马。
圣女充耳不闻,吩咐道:“我在湮垢池内耗损过甚,就有劳崎百户亲自替我驾车了。”
崎帅自讨没趣,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回头看看天瀑禁区的方向,忍不住又问道:“殿下,几万大军还处入意识冻结的状态,不会有事吧?”
圣女背对崎帅,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形成兽冢的关键之物已经不在,他们很快就会恢复原样。”说完进入车内放下锦帘。
崎帅撇撇嘴,隔着锦帘冲车内做了个鬼脸,然后悻悻然坐到御者位上。
他担心天瀑禁区内朝廷大军的安危不假,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一路走来圣女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他才找了这么个由头和圣女搭话。结果圣女始终一副“我和你并不熟”的神情,让他心里却像猫挠一样,又痒又痛,憋闷至极。
队伍开拔后,一部分人在前方开道,一部分人殿后,两侧还有游骑巡逡,一切依足军中护送要员的规矩来办。到此时,反倒是其他人离圣女和崎帅二人最远的时候。
“这一往一返,都由你们护送,真是辛苦你们了。”车内突然飘出这么一句话。
崎帅硬梆梆道:“岂敢言苦,能有机会护送殿下,是我们的福气才对。”
“我说哎,你这人气量真小,逗逗你就生气了,一点都不好玩。”车内的声音突然变得千娇百俏。
崎帅心头一荡,脑海中出现的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充满距离感的圣女,而是那个容颜绝世、性格调皮的红荑。
不过出于少年人的自尊心,他没办法一下子就把态度转变过来:“我就是气量小,而且我又不是玩具,你要玩找别人去。”
“我说哎,人家有苦衷嘛。我一个女孩子家,要是表现太随便,名节还要不要了。”
“这……这也是。不过你也不用表现得跟陌生人一样吧。”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就喜欢那种整天黏在身边的女孩。我早注意到了,那些武院少女里,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女孩总跟着你,她叫什么来着……”
“她叫飞颜。”崎帅这才知道,原来红荑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心里那点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不过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原来是普通朋友啊,可是我怎么觉得不普通呢?”
“有吗,哈哈……一定是错觉。”
“太可惜了,本来我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郎才女貌多好的一对。”
“停停停,越说越远了。”
“嘻嘻,你的脸该不会红了吧,男孩子这么羞涩怎么行……”
“……”
两人一路上压低声音说说笑笑,好像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光。可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队伍快到兽冢边界处时,崎帅渐渐变得心事重重:“快到了。”
红荑在车内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知道。”
“进入兽冢前你做的那些事,我一直没问原因,是想等你自己告诉我。”
“我也知道。不过对不起,有些事,我现在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
“既然如此,等你想好了再说。”
“谢谢。”
“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我……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好一会都没再说话。当队伍穿过兽冢边界的传送法阵回到运河边,红荑恢复了圣女高不可攀的仪态,走下马车迎向明教专门在此等候的车队。至此,崎帅等人的护送职责告一段落。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红荑用旁人微不可察的声音道:“有件东西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如果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应对,反正你藏的秘密也不少了。”
崎帅有些纳闷,从头到尾红荑没给过他任何物件,不知为何会有这一说,而且红荑怎么会知道他身上藏了许多秘密?
红荑没有停顿,莲步轻移径直走向明教所属的马车,只在登车时向崎帅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瞥,眼神中既有一闪而过的忧伤,又有洞悉一切的狡黠。
直到明教车队离开,崎帅仍没明白红荑给了他什么,最后潇洒地耸耸肩,索性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当他骑上方烈牵来的战马,准备返回虎贲卫临时营地等候班师命令时,一名军士叫住他:“小将军,你的东西忘拿了。”
崎帅回头顺着那名军士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在刚才他所驾的马车上,一只锈迹斑斑的铜手环正挂在御者位的一角。本来他下意识地想说这并不是自己落下的东西,但想起红荑刚刚说过的话,便向那名军士道声谢,将铜手环塞进了怀中。
从表面上看,这只铜手环一点都不起眼,而因为无法使用入微能力,他现在也无法窥探铜手环有何特殊之处,所以他并不确定这就是红荑说的那件东西。甚至说,如果不是接管马车的军士提醒,他还以为这只铜手环只是御者位上的装饰。
返回虎贲卫临时营地的路上,崎帅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之前红荑上车时曾因马儿受惊而扶过御者位,难道说这只铜手环是她趁那个时候挂在御者位上的?或者说,就连拉车的马儿受惊也是她暗中使的手段?
回忆起这些细节,他开始确定铜手环就是红荑所说要交给他才能放心的神秘物件,越发觉得这个绝世美女的行事风格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