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帅不懂朝堂、不懂党争,但他懂得看人脸色。

进入宫城禀报了摧毁魔国祭坛的消息后,他们便被领到一间偏殿内,等候禁军派人去丁家核实情况。这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等了许久,终于有几位内监前来宣赏,得知大帝赐他们所有人白银三百两、锦缎十匹。

一番勉励之后,宣赏的内监命人收了他们的东宫腰牌,又让人将他们送出宫外。整个过程中,宣赏内监的神态和蔼可亲,但崎帅却从中看出几分冷淡的客气。

虽然与拯救整个金陵的功劳相比,三百两纹银和十匹宫绸不值一提,可对于这些少年们来说仍是一笔巨大财富。大部分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怎样花这么大一笔钱,至于不幸阵亡的同伴家里,也自会有官府将相应抚恤物资送去,用不着他们操心。

而少部分人并不满意,这其中就有崎帅和鬼宿。

对于崎帅来说,自己得到多少赏赐并不重要,但他原以为至少有面见大帝的机会,可以向大帝提出由朝廷出面厚葬孟虎、焦畅等人的请求,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同伴能在大明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至于转眼就被人遗忘。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道诏书,一堆财物,便将他们打发出来。

崎帅突然觉得,孟虎和焦畅死得不值,因为他们的死根本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但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没有多说什么,这些应该得到而未能得到的东西,他一定要加倍拿回来,而且他相信不会等得太久。

出了宫城,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朝廷赏罚不公、卸磨杀驴”,但很快被旁边的人劝止,免得祸从口出。

崎帅脸上一热,当初大家虽是自愿参与,但事情终究是他发起。有些话,他现在不便明说,只能先安抚住大家。

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巍宫城,郑重对其他人道:“各位兄弟,有人觉得朝廷赏得太少,这很正常,我那份赏赐拿出来给大家平分,虽然不多,但也算我一片心意。而且将来我们有的是机会干一番大事,不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嘁,真是说得好听。”有一个叫汪敬的少年红着眼叫道:“你以为你是谁?虎哥就是信了你的话,结果人死了,连块匾额都没落下,这点可怜巴巴的银钱就能买下他的命了吗?”

孟虎生前与这汪敬交情甚好,当初他也是最早呼应孟虎号召去摧毁魔国祭坛的人。汪敬这一挑头,马上又有几人把对朝廷的不满发泄到崎帅头上。

“什么干一番大事,这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事,要干你自己去干,以后再别拉上我们。”

“我们出发的时候是六十三人,回来的时候却少了一半有多。结果到了最后像叫花子一样被打发掉,你身为领头的,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算什么好汉。”

“就是,如果焦畅还活着,肯定咽不下这口鸟气,哪会像他一样,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就这么走了。”

“……”

崎帅默默承受着众人的指责与奚落,他很想反问一句,如果他是缩头乌龟,那么其他人又是什么?既然不满朝廷的赏赐,怎么在宫城内不敢说出来,现在一个个却变成英雄好汉了?

等众人七嘴八舌数落得差不多时,他缓缓道:“我念及你们一时激愤才口不择言,不会把这些话往心里去。如果信得过我,那么大家还是兄弟,过不了多久,我保证会有你们再展拳脚大干一番的机会。”

汪敬俨然一副众人带头大哥的姿势,冷笑一声:“你到底算哪根蒜,也来跟我们称兄道弟?你的保证又值几钱?”

鬼宿终于开口:“你又算哪根蒜?”

汪敬偷偷憋一眼鬼宿包扎过的右臂,色厉内荏道:“别人怕你鬼宿,我的剑可不怕。我就是看不惯某些人一副狂妄自大的样子,也不想更多兄弟被某些人蒙蔽,怎么了?”

崎帅突然意识到,随着孟虎和焦畅的阵亡,像汪敬这种以前被他们光环掩盖住的人开始不甘寂寞,之所以当众与他作对,无非是借大家心中的不满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崎帅不想怪他们,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觉得我不配当兄弟的人,以后尽管当作不认识我。但我把话放在这,很快你们就会为今天的事而感到后悔。”

汪敬不屑地斜了崎帅一眼:“就你?我等着你让我后悔的那一天。”说完振臂一呼,带着十来个支持者趾高气昂地离去。

还有一些人哪边都不想得罪,跟崎帅打了声招呼,也很快各自散去。

最后崎帅身边除了鬼宿,只剩下三个人。其中两人是双胞胎兄弟,哥哥叫方烈,弟弟叫方圆,与鬼宿一样都来自寒门义府,算是鬼宿的师弟。既然鬼宿在这里没走,他们自然也不会走。

还有一人相貌平平,除了一对眼睛格外明亮,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特点,属于那种看一眼就忘的类型。因为他实在太寻常,以致于大家竟谁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更叫不出他的名字。

“我叫萧平。”相貌平平的萧平对于没人认识他并没觉得尴尬,用平平常常的语气道:“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我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我留下来,是想问一句话,帅哥儿,你说很快要干一番大事,是不是与魔国人有关?”

崎帅不置可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萧平想了想,道:“我的天赋很平常,卡在双气汇元境上阶已经很久,这次经历生死之战,竟然出现了破境的迹象。所以,如果是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干。”

鬼宿脉灵被毁,一听这话眼中迸出仇恨的目光,将崎帅拉到一边细细询问他心中的计划。

这边方烈、方圆两兄弟听了萧平的话,异口同声惊讶地叫道:“你竟然快晋入三生三灭境了?好像连孟虎也是不久前才达到双气汇元境上阶,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一直默默无名?”

萧平看了一眼鬼宿,赧然道:“有鬼宿大哥这样早就晋入三生三灭境的奇才在,除了埋头修行,哪有我这种人四处张扬的资格。”

方烈、方圆两兄弟对视一眼:“说得有理,看来我们也要继续努力,向三生三灭境发起冲击才行了。”

萧平意外地看了看这两兄弟:“你们也……”

方圆不无得意道:“没错,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双气汇元境,经历这一战后,好像也有了破境之兆。要不我们几个比一比,看谁先赶上鬼宿师兄?”

萧平摇摇头:“鬼宿大哥脉灵被毁,我们就算追上他也没什么可骄傲的。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追上帅哥儿。”

“崎帅?”方烈有些不服气:“若是没看错,他的境界与我们相仿,没准我们很快就能超过他,先一步晋入三生三灭境。你难道犯糊涂了,怎么说这种话?”

萧平相貌平平,见地却不平平:“你们把帅哥儿的年纪考虑进去了吗?”

方烈神情一滞,随即又道:“那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夸张吧,鬼宿师兄14岁时一样达到了双气汇元境上阶,而且对于剑法的领悟无人能及,要我说,还是鬼宿师兄更厉害。”

萧平问道:“那你觉得,14岁时的鬼宿大哥如果面对现在的自己,能够空手夺下自己的剑吗?”

方烈、方圆两兄弟想起在玄武湖御苑中的那一幕,再也无话可说。

萧平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崎帅:“我有种预感,凡是和帅哥儿作对的人,不管丁护还是汪敬之流,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一次帅哥儿既然放了话,那么离汪敬那伙人后悔的日子就肯定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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