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丁护双气汇元境中阶的实力,强行提升至三生三灭境以后,对于脉灵印记激活时额外提供的汹涌脉力仍然拥有足够的操控,纵贯屠苍的掌势在将将触及崎帅时达到巅峰。
这一招虽是以掌代剑,但是屠天灭地的苍芒杀意如有实质,笼罩着整个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桌案上的茶具纷纷凭空爆裂。被别说首当其冲的崎帅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就算被他护在身后的玉怀涛,都感觉厅内的空气已经完全凝固,周围有一道沉重的无形力场压在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再远的距离,也有尽头,更何况丁护来势如电,转瞬间屠苍一掌已印在崎帅胸前。
丁护无比满足地看到,崎帅前胸明显凹了下去,随后双眼充血、脸色转白,张嘴一口血喷出。在他的神识感知中,他攻入崎帅体内的脉力,摧枯拉配般突破崎帅的护体脉力,直攻崎帅心脏所在。而心脏乃人体奇经八脉之中枢,若是受损后果不言而喻。
然而就在丁护以为一切就此结束时,他突然听到一记低沉的“鼓声”。这记鼓声响得十分突兀,既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边,而且响起的同时,他攻向崎帅心脏的脉力如泥牛入海,再也没了半点反应。
丁护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再看崎帅满脸痛苦表情,似乎也与这神秘的鼓声无关。
难道出现了幻觉?丁护不信邪,全力催动脉力攻向崎帅心脏,势要将之废于眼前。
随着脉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丁护耳边的鼓声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密,越来越响——也不知这鼓声到底响了多少次之后,周围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丁护惊慌地发现,崎帅在他面前消失了。
不但崎帅,连玉怀涛、玉府大厅也全都消失不见,丁护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周围空无一物,只能看到远处一条泛着淡金色微光的“地平线”。更奇怪的是,“地平线”并不完整,中间断开分成左右两段,左边那段正随着鼓声不断跳跃,右边那段仍保持着平静。
丁护还没来得及多想,便看到左边那段地平线升起一轮光芒柔和的“朝阳”。等整轮“朝阳”完全升起,他浑身顿时感觉到一阵彻骨寒意。
那根本不是什么“朝阳”,而是一只淡金色的、硕大无比的兽眼。更确切地说,那是一只虎眼,因为只有万兽之王的眼中,才会有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和视万物苍生为猎物的森然杀气。
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丁护喊不出声,也完全无法动弹,全身血液温度急升,比烈炎焚身更加痛苦。他甚至有种很荒谬的感觉,那就是随时会被自己的血液“煮”熟,迫切想要把自己的身体切开,以便释放体内那令人不堪忍受的热量。
就在丁护觉得“愿望”就要达成时,周围突然重新亮了起来,玉府大厅内的一切又回到他的视线中,他看到崎帅保持侧踢的姿势站在原地,而他自己正倒飞出厅门……
丁震站在厅外满脸错愕。他明明看到自己儿子突袭得手,一掌打得玉府那“小叫花子”吐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突然陷入失神状态,反倒被那“小叫花子”一脚踹飞。
“玉怀涛,你敢伤我护儿!老子不但要睡你女儿,还要让你家破人亡!”丁震气急败坏地叫骂不休,同时让随行仆人赶紧扶起丁护。
玉怀涛更是不明白场中形势怎会突然逆转,但是一听丁震辱及宝贝女儿,顿时怒喝一声:“帅儿,给我掌嘴,让这为老不尊的混蛋长点记性。”
这话倒是比什么都管用,丁震脸上抽搐几下,慌不迭地让仆人抬着神志不清的丁护离开。快到大门时,丁震犹有不甘,回头喊道:“玉怀涛,既然今天撕破了脸,不怕叫你知道老子的手段,当年你手上弄砸的那几桩大买卖,全是老子派人干的。你等着瞧,老子一定要玩死你,玉氏这块招牌,老子要定了。”说完一溜烟冲上大门外的马车,落荒而去。
玉怀涛愣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喃喃道:“果然是你……果然是……”
突然“扑通”一声传来,玉怀涛扭头一看,只见崎帅以双手支撑跪在地上,脸上五官扭作一团,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帅儿,你怎么了?”玉怀涛赶紧去扶崎帅。他原本就对崎帅视若己出,就算玉氏如今家道中落,也不顾二房丁氏的强烈反对,每年拿出大笔银子供崎帅去金陵书院念书,经过今日之事,更是对这个素来“顽劣爱闯祸”的表外甥刮目相看。
“我……没事。”崎帅身如筛糠,尽最大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让人扶我去地窖……别让人打扰我……”
玉怀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赶紧唤来下人,又亲自陪着将崎帅送到了后院地窖中。
等玉怀涛带着下人离开地窖,崎帅跌跌撞撞躲到最深处存酒的架子后头,然后扯下衣服,就着烛光看了一眼右边肩膀。
只见他右前臂至肩头位置,一片形如猛虎的纹印正忽明忽暗地泛着淡金色光芒,每明灭一次,都有一道余波沿着他的皮肤表面掠过全体。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瞳孔深处不知何时已布满淡金色的纹路,仅仅数息时间过去,就已向外扩散蔓延了不少。
“不不,不要再来一次了,我今天只是一时大意,下次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崎帅对着肩膀上那片淡金色纹印喃喃自语,似乎在央求着什么,可是作为回应,虚空中传来一记只有崎帅能听到的愤怒虎啸。
“完了——”崎帅无奈地闭上眼,任凭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将自己身体托起,然后默默地用五禽戏中的鹿系吐纳法收敛心神,因为他知道,随后又将迎来一次易筋伐髓的痛苦洗礼。
四岁那年,他作为一万名童男童女中的一员,被一队官兵带往昆仑神山。由于年幼加上时间久远,期间经历他已记不清楚,只知道从此右臂至肩头多了一片奇特的淡金色纹印。
这片纹印和普通修行者身上的脉灵印记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大不同。相似处是,这片纹印大大增强了他对天地灵气的感知程度,让他修行吐纳一日,便能抵得过常人十日之功。不同处是,这片纹印不但形如猛虎,而且似乎有着猛虎的意志,每次他和人打架不敌时,都会强行、永久性提升他的境界,代价则是他必须忍受短时间内气海几乎被天地灵气撑爆的痛苦。
不得不说,崎帅对吟诗弄赋不感兴趣,却天生是一把打架的好手。从小到大,他在家和丁氏为玉怀涛生的儿子玉青城打,在书院和欺负他的大孩子打,总共只吃过两次亏。而一年前他靠自己暗中苦修提升至双气汇元境中阶以后,就更是再没打输过。
今天赶上和丁护交手,他一时不防加上丁护激发脉灵之力提升了境界,险些被废掉修为,紧要关头还是猛虎纹印化解丁护的攻击护住了他的心脉,但代价是他不得不再次承受强行贯脉之苦。
换作不明就里的人,或许会觉得只不过忍受一番痛苦,便能永久性提升境界,应该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是崎帅自己最清楚,每一次被动强行提升境界有多么凶险。
因为猛虎纹印根本不会管崎帅是否能够承受,只管强行灌注天地灵气贯通他的经脉。每一次境界提升时,他浑身毛孔爆裂流出的血,给玉无双养的猫儿来福洗两次澡都有剩。每一次提升结束,他都觉得自己运气够好才捡回一条命,并十分担心,早晚会在这个过程中活活瀑体身亡。
幽静的地窖中,很快被最深处一团淡金色的光芒照得透亮,而光团中央则是崎帅虚浮在半空的身体。周围环境中并不浓郁的天地灵气被压榨一空,聚成一个球状包裹在崎帅身外,随后又分成两个对等的部分,呈某种玄之又玄的规律不停流转,渐渐形成阴阳平衡状态,远远看去就如一个时刻相对运动着的球状太极图案。
这个天地灵气聚成的太极球隔绝了内外的联系。从外面听一切都静悄悄地,但在其内部,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喊,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