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4章 梁末帝的错,我又怎可能会犯?

浑身甲叶残破,身上也能看出数处大大小小伤口的牛存节,由于伤重力乏,动作也不免迟缓了许多。而面对李存勖这等上马亦能斩将夺旗,甚至时常率领少数锐骑突入敌阵的晋国之主,即便牛存节处于最佳状态也绝对不可大意。

如今这等形势下徒步对战,无论精力、体力,还是生命的活力似乎也都完全透支的牛存节,终究因挥刀慢了片刻,威风凛凛的李存勖拍马杀去,冰寒的杀机也骤然袭出,他手中长枪如闪电般直搠,也当即捅穿了牛存节的肩胛,紧绰的佩刀,终究还是颓然坠到了地上。

忽然牛存节又发出一声嘶吼,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另一支手转向捅进自己肩胛的长枪枪杆,看来仍试图要将李存勖扯拽下马。大限将至,他依旧试图袭杀这个敌国的君主!

然而厮杀经验也极为丰富的李存勖察觉到牛存节的意图,便立刻撒开枪杆,玉花骢长嘶前驱,正当两人错身而过之时,李存勖腰挎的宝剑也已呛啷啷出鞘,划出的那道寒芒随着他摆动臂膀的动手,也立刻朝着牛存节的喉头疾掠而去

“噗!”

滚烫的热血喷泉般激溅而出,牛存节眼前顿时血红的一片,他仰面向后倾倒,已感到生命的活力从体内迅速流逝。直至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牛存节怔怔的望着碧蓝的苍穹,比起方才歇斯底里癫狂血战的模样,现在的他神经渐渐的平静下来,似乎是在平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双眼血红的牛知业哭喊着冲杀上来,然而李绍荣催骑拦到他身前,手中大枪毒蛇般探出,狠狠的搠进了牛知业的心窝;其余河中军剩余的牙将军校悲愤喝骂着,也纷纷涌上前去,然而周德威、史建瑭等虎将统领麾下军马也迅速掩杀过去,毫不停留地收割着生命,砍翻搠杀,那些抵死顽抗的将兵,也只得在滚滚马蹄下被践踏成烂泥

即便是一国之君,周德威等人也都深知自家主公的脾气,每逢战阵,他反而总是带着头冲锋陷阵面对牛存节的搦战,晋军一众军将深知李存勖必然会给出回应,也根本无法劝住

为了以防万一,但见李存勖与牛存节之间的厮杀已经有了结果,他们也纷纷扑杀上前,意图将那些负隅顽抗,而仍要冒犯晋王的敌军残部赶尽杀绝。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蒲津关内已是满地的尸骸血迹。触目惊心的景象,也能让人联想到这里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厮杀由牛存节统领的河中军牙兵部众,绝大多数被歼灭屠尽,也只剩下一小撮士兵眼见军中上官已然壮烈战死,抵抗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也只得抛下兵刃,各个神情木讷的任凭晋军处置

李存勖虽然终于拿下了蒲津关,然而他静静的看着地上牛存节的尸首,也能看出这李亚子的心情仍然很差。

而牛存节既然自河中府退守蒲津关,连同他在内,河中军众牙将家眷妻儿自然也须迁徙至关隘当中,以免落入晋军之手。

然而蒲津关不免告破,河中军也已被歼灭了而战后清点彼此伤亡折损,收押战俘,乃至搜寻彻查蒲津关内其余人等之时,又有随军出征的李存勖义弟李存矩,立刻赶来上禀他搜获的其他俘虏。

当初李克用赏识栽培众多义儿,其中大多数人也都是因能征善战,而在史书上留下事迹的将才。然而收得义子多了,其中也中难免有些例外。

譬如以往战功远逊于李存璋、李嗣源、李嗣昭等义兄弟,当初也有意篡位夺权,而已然被清算诛杀的李存颢、李存实;还有眼前这个为人跋扈专横、不知恤下的李存矩。

到底是自己的义兄弟,李存勖自知李存矩虽无大才,但对于兵事也并非一窍不通。既然是自己父亲收的义儿之一,如今也甚为恭顺,好歹也须拉扯提携他一番。只不过以李存矩的本事,带兵打仗,他派不上大用场,但是起码调度后勤、征召兵马乃至搜捕巡守等事宜,也能打打下手,算是长些军中阅历,而积累功绩,起码也要为父王义儿安排个相应的官职。

而李存矩策马行来,又满目鄙夷怨毒的瞥了牛存节的尸身一眼,随即便向李存勖报说道:

“大王,原来牛存节这狗贼,除了为我军诛杀的牛知业、牛知让,尚还有牛知谦、牛知训两个幼子与两个女儿,连同他妻室族亲眼下也尽为臣麾下兵卒所获。

这牛存节抵抗我晋国大军,非但误了大王大事,也使得我晋军也折损了许多儿郎。比起其它各处州府降伏的梁贼,唯独他也实在太过可恨!不如杀了牛存节那两个幼子与其余族亲,妻女则由臣安排发配为娼妓,如此以儆效尤,以警醒他人抗拒我晋国大军的下场!”

哪知李存矩此言一出,却当即激得李存勖勃然大怒,他竖眉瞪目,大声呵斥道:

“住嘴!我李天下孤势要与天下豪雄角逐争锋,擒杀羞辱妇孺孩童,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存矩完全是以己度人,瞧见李存勖盯着牛存节的尸首面色不善,便以为须当残杀作践这个本国死敌的子嗣妻女以泄愤然而却被当面呵斥,李存矩登时骇得呆若木鸡,当李存勖扬起手中马鞭,指过来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喝骂之时,他一时恍惚,也直感眼前的晋国新主,像极了他义父李克用那般强势霸道的做派:

“牛存节虽执意与我晋国为敌,也不失为忠烈的豪勇将才,可如今到底已死于孤的手中我晋国既终能讨灭他,孤会忌惮他子嗣不成?如若只因为他数度挫败我军攻势,便要衔恨诛杀他幼子,还要作践其妻女,世人还道孤是心胸狭隘之徒!

雄主的器量,当能容得天下,你却以为孤容不得已死之人的妻儿家小?牛存节其余亲属,也由得他们自行离去。至于妻女幼子,拨给金帛粮秣,如若无处可投,你便差拨人手,为他们于我晋国治下寻个去处安住。而牛存节的妻女与幼子但凡有个好歹,孤唯你是问!”

李存矩连忙既是称罪、又是领命,便灰溜溜的退下去了。李存勖冷哼一声,又吩咐麾下亲随好生收殓牛存节与他长子牛知业的尸身,心中也念道:

即便我晋国与梁贼乃是世仇但也不得不承认朱温那狗贼,说他狡诈善于蛊惑也好,当真也有雄主之能也罢当初也的确招聚了大批智谋勇烈才干为其所用,只是时至今日国中文武英杰凋零,唯剩下这牛存节也终究葬身于此即便社稷覆亡,可是牛存节也确实恪忠尽节,倘若是我晋国落到这般局面,孤的心腹之臣,又会如何

然而正寻思着,李存勖猛然警醒,渐渐的,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傲意:

孤又是何等人也?又岂能与梁贼末主相提并论?那朱友贞暗弱无能,听信奸邪小人,最终致使国祚断绝。而孤自从继位以来,好歹励精图治,整顿内政、严肃军纪,而提拔贤才、惩治奸佞梁末主的过失,孤也绝对不会犯下。

何况梁贼之后,终究要与魏帝李天衢角逐争霸孤要想着如何赢,又怎能去想输以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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