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首领母乙被生擒活捉,也已是半死不活了。王齐豫吩咐人专门给其疗伤灌药,等着押赴汴京上奏李天衢,毕竟拿着活的贼首,功劳也要大了许多。

其余几个被生擒捕获的摩尼教坛主、香主陆续交待,乃至先前做为内应的巡院侍卫司密谍提供情报,位于陈、颍、蔡三州其余教门据点先后曝光,使得摩尼教在魏国治下打下的根基尽毁,起码近十几二十年以内,也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了。

既然证据确凿,判母乙与其余摩尼教几个心腹贼首被押赴至汴京未久,便被直接判了剐刑。还有那些受蛊惑入教,然而做为积极分子广招教徒最是卖力,以及经审讯套话得知其有意参与谋反,且有作奸犯科罪行的,也都被判处判刑、流刑。

至于民间还有大批的愚夫蠢妇,还真就以为信奉摩尼教大光明尊便能不老不死,永消苦难灾厄。李天衢传旨下去,晓谕各处县学、衙吏进行集中教育,告知民众摩尼教散布歪理邪说,母乙、董乙只是为一己私欲意图谋反,你们只是受愚弄蛊惑,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大光明尊降世救苦救难。

然而大多受母乙、董乙蒙骗而入教的寻常百姓虽然并未被定罪。但是姓名、出身都被记录在册。以后其中任何人但凡再私下传播教义,李天衢也吩咐下去,诸地州府县衙不必复审,一经查处,可直接定罪,并处于剐刑。

母乙等摩尼教首脑被杀被抓,却只有董乙一个当日从山崖上跳下,陈州府衙搜山巡捕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如今官府已也画影图形,通缉他这个在逃要犯。

李天衢也很清楚,按说母乙、董乙本来应该能占据陈、蔡、颍三州之地抗拒梁朝,被讨灭后被视为鼓动叛乱的教派,一直以来遭官府查禁。然而北宋末年,却依然能掀起以方腊为首的大规模造反。

摩尼教被中土化初期便试图将其连根铲除,自问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可李天衢也无法断定再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仍会有人以摩尼教的名义发动叛乱。当起码能够确定的是,在自己当政时期,这个专要造反的教派应该没有能力再掀起什么风浪。

极有可能在逃的余孽董乙,李天衢也只是吩咐下去,各处州府县衙通缉追查此妖贼不可怠慢。毕竟是一国帝君的身份,精力也不可能一直放在个浑如丧家之犬出逃的通缉犯身上。李天衢这边还有要事去做,而且是关乎于兼并大片领土,以最小的代价扩大版图的要紧大事。

因为占据魏博军藩镇的邺王罗绍威,如今又遣使来向李天衢报急。

邺国来使,还是当初由罗绍威派来向李天衢求和臣服,达成罢战协议,而促使魏博军臣服于魏国的杨利言。今番再度相会,杨利言走过场歌功颂德一番,很快便切入正题,而向李天衢恭声禀道:

“陛下,魏博军牙将李公佺图谋叛乱,而被吾主察觉,那叛将便焚毁府舍,于魏州大肆剽掠之后,又引兵至博州自据一方而魏博镇中其余众部牙将,闻知李公佺自据背反,多半也有异动。

吾主惭愧,也唯恐李公佺占据博州,又意图侵攻上国疆土,故而遣卑下前来上奏。是魏博叛军不听节制,而吾主也实在无意冒犯上国”

李天衢听杨利言上奏时微微颔首,心中则暗念北面魏博军内部终究还是爆发了叛乱,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加上先前与邺王罗绍威达成议和的条件,是魏博军割让除了相、卫两处州府,藩镇内部应该从那时起,便有不少人鄙夷罗绍威对外软弱无能,致使他们的利益受损,所以魏博军内部叛乱的加剧,也要比原本轨迹快了不少。

“邺王既成服于我朝,魏博军内乱动荡,朕当然也不会作壁上观。何况魏博几州都与我朝接邻,叛军剽掠作乱,也难免会危及我朝治下德、沧、滑等州府民生。只不过邺王统掌魏博军,先前我朝也不曾干涉他自决军政,如今李公佺等叛将意图自立,邺王可又当真愿意由朕派兵开拨入魏博军境内,而助他平叛定乱?”

瞧杨利言脸上神情,似乎仍挂着几分为难之色,可他也很清楚以自家主公罗绍威现在的处境而言,也当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无法控制自己的军队,还需要仰仗外部势力来帮忙平叛邺王罗绍威名义上本来便对魏帝李天衢称臣,如今如果只得靠魏国出兵协助平定魏博军内部动乱势头这不更是要把军政自主的权力拱手让人?

然而诸方节度使统掌的藩镇,本来是他们赖以稳固、扩大基业的本钱,偏偏魏博军却更似是一把双刃剑。手下的牙将牙兵,倒转兵锋直向自家藩镇节帅都是常态罗绍威如今也愈发难以镇住场子,如今先是有李公佺公然举旗造反,其他牙将也已蠢蠢欲动毕竟杀了节度使,再从魏博将门派系当中拥立一个便是,这也是这几百年来藩镇内部习以为常的传统

倘若求助李天衢派兵做主,主持定乱大事,那么邺王于藩镇内自主的权力恐怕也将近一步被消减,以后在魏博军中也更无威信可言可是不来请求魏国派兵支援,现在邺王麾下的牙军,说不定何时也将突然哗变,届时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杨利言好歹也是罗绍威身边的心腹,为自己的主公权衡利害,情知哪怕更要受制于魏国,也唯有借助李天衢的力量消弭这场魏博军内部的危急,是以他只踌躇片刻,便拜倒在地,而向李天衢高声恳请道:

“陛下施仁布德,肯出兵助鄙邦平定叛乱,也实为吾主大幸也!卑下谨为魏、博、贝、澶军民叩谢上国皇恩!”

“只不过魏博军这三年一小反、五年一大叛,长期动荡不安,也致使我朝也须时刻戒备边患。朕固然愿意出兵协助邺王定乱,可如此一来,也只是强制威慑魏博军跋扈牙将暂时偃旗息鼓,邺王请求我朝出兵平定叛乱,这在他们看来,也未尝不是要利用外人,来对付本地由来已久形成的军阀世家,那又将如何作想?”

李天衢忽的话锋一转,随即又话里带话的说道:

“朕就算答应出兵定乱,邺王又打算如何处置那率先自立的李公佺?你也说魏博军其他牙将,也有不臣之心。我朝便是出力平定李公佺叛乱,也仍是治标不治本,甚至还会激化以后魏博军叛乱愈发频繁。

而邺王的苦衷,朕也当然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魏博本地将门更迭延续几代,早已是骄横无比,节度无力约束。邺王虽然也是本地军旅门阀出身,但韩简、乐彦祯等先前魏博本地出身的节度,却又落得个什么下场?姑息养奸,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那么按邺王打算,他要提防猜忌的,也不止是那李公佺一人。而他又可曾想过一劳永逸,至此彻底根除魏博军藩镇屡屡兵变,而驱逐、弑杀节度的这一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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