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囚攮的,还想拦住我!?”
攒动的人头当中刀光血影,李思安兀自嘶声怒骂着,他抡起手中马槊恶狠狠的搠穿面前一个敌兵的胸腔,挑飞出去,锋刃上挥洒着鲜血的大槊旋即狠狠落下,斜侧另一员河阳军步将连盔带头,就在一声劲响声中凹瘪了下去!
身陷敌阵,可李思安仍旧能抡动着马槊大开大阖的扫出一片空间,看来凭身手也足以同王彦章掰一掰手腕。然而周围他麾下众多军骑落马,惊呼哀嚎之声持续贯入耳中,也激得李思安双目快要喷出火来
中了敌军的算计,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只凭匹夫之勇,在千军万马的格局中也根本无法挽回颓势。
拨转马头,早已杀得满身血污的李思安奋力抡动军械,又撞散了面前一队步军。暂时虽然仍没有人能遮拦得住他,可此刻李思安也只得拼命掉头,急于从来的方向再奔逃而去。
前方地势犹如葫芦口,就算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也很容易坚守得住,而周围山坡上还有伏兵居高临下,肆意进行箭雨打击李思安也是一头撞进刘鄩设下的埋伏圈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中了计。
周围从高处疾速射来的羽箭,仍然持续贯入梁军乱哄哄的骑阵当中,羽箭透过甲胄缝隙,没入体内,也有血花点点飞溅,周围骑兵惊呼哀嚎的声音,就不停的传入李思安的耳中。周围若干梁军骑将声嘶力竭的喝令着,也仍止不住成百上千兵马如没头苍蝇般骑马乱撞的溃势。
气势汹汹杀来,仓惶狼狈的败去。然而无论逃出多远,周围密集弓弦响动声似乎就从来没有间断过,期间还夹杂着机弩拉弦上括的劲响,穿透力更为强劲的弩矢激射而出,也能轻易的凿穿铠甲,直刺入血肉当中。拼命逃窜的梁军哀呼不绝,人仰马翻的景象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按刘鄩部署,周围山坡高处埋伏的弓弩手甚众。在各部将官的指挥下,先前屏气凝神,任由李思安率军从眼皮底下通过。待对方溃退之时,再予以持续不间断的猛烈打击。
周围飕飕的破风呼啸声几乎是贴着头皮擦过,李思安只能不断的挥舞马槊格挡。可是铩羽而归,火炬尽落,周围昏昏暗暗的瞧不清楚,李思安只能勉强根据风声判断箭矢袭射来的方向,也终究防不住一支狼牙利箭从后面射中左肩,另有一支弩矢则凿入腿股,深没及羽,弩杆也几乎完全陷进血肉当中!
剧烈的痛楚迅速蔓延开来,李思安狠狠咬着牙,他仍是满面的狰狞之色,心想即便自己的嫡系骑军损折惨重,当只要还留得一口气在,重整军旅,再来雪耻雪恨然而刘鄩以夜袭劫营为饵,诱使李思安中伏事成,为了彻底击垮李思安所部梁军的下一步计划,发动的时机也已然成熟。
李天衢这次没有派出王彦章、符存审所统掌的京畿殿前司精锐,而另派出的那一路兵马主将,本来应当率部立刻赶赴洛阳与刘鄩会师。
然而刘鄩一步百计的史载评述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尚还为亲自挥军赶赴新安之前,在他得知李天衢授意由他全权做主,主持这场战事之时便已多留了一个心眼,又立刻派遣快马告知前来支援的那员大将,不要与自己共同进军。
梁国进犯河阳藩镇的敌军要对洛阳形成威胁,则必要途经新安。刘鄩则想到多了一路援军前来,固然能壮大声势,可李思安必然察觉,也就起不到奇兵的效果。而揣度李思安用兵的风格,如果守方不会倚仗城防之险死守,而出城迎击的话,他也势必要趁着野战,意图集中兵力歼灭镇守河阳藩镇的主力军旅。
如此李思安的注意力若是集中在新安一隅,那一路援军却可以向西南面迂回,屯驻于河阳军洛阳治下,而在后世划分为县的伊川地界,实则与北面梁军的营寨相距也不过一百二三十里的路程
刘鄩从一开始就算计的明明白白,眼光更没有只放在眼前一隅。李思安就算不中计,我死守便是,还有一路援军可做牵制;而你一旦中招,那么你随后几日,也就别想睡个安生觉,就只管承受我军连环不绝的猛攻吧。
李思安中伏溃败,率领残部奔逃归寨,也只得连夜弃寨往西面退去的消息。在第一时间经快马星夜疾驰,向驻扎在寿安地界的军旅报说得分明。而闻报的那员统军大将点了点头,忽的又叹言道:
“李思安那厮倒是没变,还是容易头脑发热啊”
毕竟早年都曾跟着朱温打天下,丁会不但与李思安做过太长时间的同僚,他当初还曾在宣武军藩镇做过权掌军机谋划、军将调遣职事的都押衙,对于李思安行军打仗的路数,他相对也更为了解。
看不惯朱温屠杀唐廷满朝公卿,以及弑帝篡唐的暴行,丁会立刻决议举兵倒戈,投从于李天衢。时至今日,也早以魏国的臣子自居。既是决断的干脆,再与往日的同僚交手也不必再留什么情面。丁会遂长身而起,断然下令道:
“李思安用兵顺势则锐不可当、逆势却寡谋难断。刘节帅既已重挫他的锐气,正可合兵一鼓作气击溃梁贼,传令三军急行启程,配合刘节帅统领的河阳军夹攻追击李思安部众,且看他还能剩下多少残兵败归逃回长安去!”
只不过一日半之后,弃寨向西面转移的李思安所部败军,不但惊惧的发现刘鄩统掌的河阳军部众阴魂不散的追击而至。西南面也有浑厚悠长的号角声传来,地平线的另一头,有无数的小黑点迅速集结,并逐渐汇集成一排排犹如怒潮的阵列,朝着这边汹涌突进,大概三万兵马立刻要发动全力猛攻,以铺天盖地的声势碾压过来。
诸部梁军登时陷入慌乱之中,也有不少士卒立刻朝着李思安那边望去。然而吊着膀子,腿股也被弩矢钉穿的李思安正瘫在一辆马车上,也再往往日跋扈霸气的模样,他慌张的来回张望周围麾下将兵,到底也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撤!快撤!不必理由追兵,只顾朝西面逃去!”
随后几日大小战阵十余次,也都是以刘鄩、丁会、康怀英所统领的军旅针对李思安所部败军的追击战为主。梁军死伤枕藉、损失不计其数,先前杀入河阳军地界的四万兵马,经阵亡折损、被生擒俘获、乃至四散逃离,逃入梁国掌控下陕虢军领地的残部,已是不足万人。
刘鄩与丁会迅速打扫战场,只略作整顿,继续向西面急行追击,直至行军到了东与河阳军治下渑池县接邻,北临黄河与晋地隔岸相望的陕虢军下辖陕州边界才暂缓追击。
陕州在后世位处于河南接连豫、晋、陕三省的三门峡市地界,也属于要隘之地。后来两宋交迭时节,抗金名将李彦仙便曾在此死守两年,大小两百余战打退敌军,以牵制住金人进取关西诸地的脚步。
然而只眼下而言,此地毕竟还处于梁国治下,刘鄩、丁会联手杀得李思安溃败,将梁军打出了河阳军地界,可如今再要进军,便是要进攻敌国领地了,是以也总要派遣快马赶赴汴京,而向李天衢求询:
陛下,前面已是陕虢军藩镇治下领地了,这场仗,还打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