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这个世界伊始,李天衢就告诫自己这年头就做不得好人,但凡是对于自己霸业有利的事,阴谋、背叛、屠杀都是未尝不可采用的手段,追随葛从周、张归霸投从自己的黄巢降军,当中也未必就没有以往滥杀无辜的恶人,但是若能为自己所用,所谓的善恶界线往往不会分得十分清楚。
可是无论善人、恶人,好歹都算是个人,做人也总须有人性。如果良知完全泯灭,那便是连禽兽都不如。
譬如在这个时候,李天衢得知那些暴徒又打算施以何等残酷的兽行,心中也只是一个念头:将那些畜生尽数杀绝了!
“动手!”
随着李天衢一声立刻,身后潜伏的步军当中立刻闪出一队弓手,迅速拈弓搭箭,朝着周围望楼上袭射过去。也有几个身躯相对壮硕的步卒奔将上前,抡起手中大斧,凿向面前临时搭建起来,也甚是简陋的栅栏。
箭啸与凿击声一时间与那伙凶兵暴徒发出的嘶声狂笑混杂在一处,直待正要施暴的那一众兵卒有人反应过来时,但见夜幕当中陡然刀光如雪,耀人眼目,一队队敌军如出闸的猛虎般恶狠狠疾冲过来,惨叫声喝骂声顿时响起!
李天衢疾窜而上,最先扑倒面前一个打着赤膊、松开了恗子,胸前老大一撮护心毛的反军步将面前。趁其不备,锋利的唐刀已然狠狠攮进了他的腹部,近距离瞪视对方脸上神情,从极度亢奋癫狂到惊骇痛苦,李天衢森然一笑,狞声说道:“狗贼,残害百姓倒是生猛,撞见比你狠的,便胆怂了么?”
直刺又成了剖腹斩,唐刀锋刃飞快的割裂开那反军步将的腹腔,滚烫的鲜血呲呲的喷射。李天衢见这厮热腾腾肠肚脏器从撕裂开的豁口直往外涌,知他必死无疑,遂将其一脚蹬翻,已是血灌瞳仁、热血沸腾,李天衢面目狰狞,很快如旋风一般便扑向下一个该杀的凶徒!
正要施暴的这伙反军士卒也不过一二百人,李天衢亲自统领的两千步卒骤然杀出,如决堤的洪水般迅速将首当其冲的凶兵暴徒彻底淹没。只这一会的功夫,李天衢便亲手将九个敌军兵卒斩得支离破碎。
当李天衢再瞪目朝着四下里望去,就见有个衣裳破烂,打眼一瞧也有几分姿色的妇人刚把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揽到了怀里。周围也有几个年龄不尽相同的女子,差点压在她们身子上的那些兵卒如今都成了身上仍有泊泊鲜血涌出的残尸,也骇得这些女子惊叫着相互依偎成一团。
在朝另一边望去,又见到有百来名被绑缚住的男子,看来也都被当成了待宰的牲口。眼下战事要紧,李天衢也管不了那许多,他吩咐周围军士上前只斩断了其中七八个乡民身上的绳索,便厉声喝道:
“你们几个,解开其他人绑缚之后,便一并往虞城县那里逃去!莫要延俄,否则休怨刀枪无眼!”
那几个最先被解开绑缚的乡民闻言如蒙大赦,他们也丝毫不敢怠慢,匆匆道了句谢将军救命大恩,便慌手忙脚的前去为其他同乡松绑去了。
本来以为终究难免要被屠戮残杀,却是绝处逢生,当乱哄哄的人群由义成军一众兵马打开的营盘缺口往外涌去之时,李天衢也已命令麾下将士在敌营里四下里放起火来。
虽然厮杀声也必然会惊动周围熟睡的敌军,可如此也是向葛从周、张归霸传达出了讯号,另外两拨早已潜伏至反军营盘左近处的兵马骤然暴起,如呲出獠牙的狼群,发动奇袭席卷涌入营寨当中!
而幽暗的夜空下,潜伏在密林当中张归厚、安仁义发现前方敌营当中本来隐隐约约的火光只片刻功夫,火势自三个方向骤然蹿起。严阵以待的骑兵也纷纷翻身上马,迅疾的冲出密林,也化作一把尖刀直直向敌营的方向猛扑了过去。
一马当先的张归厚挺起虎背熊腰,待催骑冲至距离前方营盘栅栏不过十几步远时又大吼一声,旋即抡起长槊横扫过去,浑重的马槊狠狠砸在栅栏上顿时又发出一阵激烈的巨响。张归厚直接从砸开的栅栏缺口纵马越过,紧接着一队队军骑鱼贯杀入,擎起手中骑枪马刀,也朝着那些方自惊慌的从营帐中跑出来一探究竟的敌军士兵身上招呼过去!
四处纵火,制造恐慌,反军营盘当中混乱之势迅速加剧。李天衢与张归厚催骑踏营的军马也会合到了一处,顺势抄手拽住一匹由麾下军骑单手牵引的战马辔头缰绳,李天衢一记鹞子翻身,迅速坐在马背上,随即便抄起挂在得胜钩上的马战长刀,抡臂挥斩起来,更是要大杀四方!
一队队军骑如狂潮般来回掩杀而至,一片片明晃晃的兵刃寒芒起伏卷落,很快便引得反军营盘内到处狼哭鬼嚎。本来方才入睡的马殷、马賨、马存兄弟三个先后惊醒,虽是枕戈合甲而眠,仓促下却也只得跳上未着鞍的战马。他们竭力高声呐喊,试图收拢惊慌乱窜的麾下兵卒,稳固住营盘混乱颓势之际,由葛从周统领的那一拨兵马却直直朝着马殷这边撞杀过来
而李天衢率领张归厚、安仁义二将统领马步军众继续在敌营中横冲直撞时,就见前方营帐内闪出一个人来,他孤零零的来回张望着,骤见如狼似虎的敌骑很快便要杀至他眼前,那人骇得险些一屁墩坐在地上。
不久前还在与刘建锋相谈的行军司马张佶,就算非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底也只是协理军务,为将主出出主意的文官。眼下周围惊慌奔走的兵卒多做鸟兽散,前面那些急忙奔出营帐的军士就连李天衢这一众军马的正脸都没看清,便被兜头斩落下来的诸般军械绞杀得尽数丧命,哪里还有人来保全张佶安危?
杀气腾腾的李天衢打眼瞧见前方在风中凌乱的张佶,本来寻思反军营寨内多是丧尽天良、兽行罄竹难书的凶残之徒,索性顺手一刀剁去将那鸟汉斩翻便是。可眼见那张佶做文官打扮,而且明显没有抵抗之力李天衢便寻思着莫不如擒下那人,战后审问秦宗权、孙儒那边军旅虚实,再就地砍了他的脑袋也不迟。
“骑军自不必管他,传令教后续而来的步军将士把那汉给我绑了!”
李天衢暴喝一声,随即继续统领军骑往前直冲,就从张佶身边经过。而骇得呆若木鸡的张佶很快又瞧见几队步卒往自己这边扑来,他方才隐约听见敌军主将高声喝令,觉悟倒也高,便麻溜的双手抱头,把身子一蹲,就跟谋个被一锅端犯罪团伙中不敢抵抗的犯人似的,任由着义成军步卒上前把自己按在地上,又如执小鸡仔一般轻易的将他困个结实
而差不多在同一时刻,方才送走了张佶的刘建锋又贪口饮了几乎酒,醉醺醺的卸了衣甲倒头便睡,便如死猪一般,也亏得前来报急的小校一盆凉水淋头,这才惊觉有敌军袭营,而慌里慌张,又晃晃悠悠的从大帐当中奔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