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8-18
思想指挥行动,胜利的曙光已现,我的手脚当然变得轻快起来,连声催促着头顶上的三人不要拖沓,“攒劲爬!攒劲爬!我们很快就能见到覃城了……是吧?寄爷!”我心里又喜又急,更不愿说那憋腔憋调的彩色普通话了!(攒劲:使劲)
寄爷没说什么,依然闷着头向上攀爬。
当最后一块蛋形岩凼被我踩在脚下之后,我纵身一跃,双手一抓,向上一挺,终于蹦上谷顶,抬眼一看,发现满鸟鸟和覃瓶儿把寄爷紧紧挤在中间,全都背对着我,一言不发,坐如钟站如松似的一动不动呆看着前面。
视线严重受阻!这可把我急坏了,顾不得花儿的两条后腿像两根锣锤在我屁股上一敲一打,几个箭步蹿到三人身后,双手用力一划拉,从满鸟鸟胳肢窝下面钻了过去。
我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站起来。
如果眼前是一座残存的古墓,我不会觉得惊奇;如果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丛林,我认为非常正常;如果眼前出现同样的绝壁,甚至还有更多的石蛋,我也做好心理准备……然而,这一切都不是!
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个方形的水潭,水潭中的水碧绿剔透,光可照人。而更让我看得不愿眨眼睛的是,潭上居然有石雕的九曲回廊。当然,更让我震骇不已的是,那弯弯曲曲的回廊形成的图案居然是土家的虎形图腾,双虎图案的最中间位置,也就是那个x形的交叉之处,居然伫立着一个三层楼高的鸟头。那鸟不知是什么鸟,但可以清楚看见它的嘴大张着,而嘴里居然是……居然是……两匹提腿欲飞的骏马!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难道这里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可,土司王覃城究竟葬在哪里?放眼一望,视力所及范围根本没见任何坟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同时我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看了半天,我才终于看明白这个地方的形状。这是一个类似平底锅的地方,但远比我当初在安乐洞中遭遇“嫁血”那个地方大,直径大约在一百米左右,“锅”底是一个水潭,水并不深,可以清晰看见水底地毯一般的碧绿水草,以及游弋其间的水生动物,比如透明的大约半寸长的虾子、两只眼睛鼓得比肚皮还大的青蛙、飞一般从水草中蹿过的斑斓水蛇……其中大多数水生动物的体形我以前从没见过;水潭之上大约十厘米的地方就是那弯曲的回廊,回廊之上杂草丛生,使回廊本来的面目变得斑驳陆离,几不可寻;无名鸟头之后,是一棵枝干虬节的参天大树,树荫浓密,冷气森然,无巧不巧刚好把鸟头遮得严严实实,如果从上面看,是绝对不会看见这个隐蔽的所在;水潭的周围,是一些挤挤挨挨的苗条的狗骨头树,这狗头骨树我并不陌生,小时候打柴经常砍他,生性脆弱,长得很直,一般来说长不高,但眼前这些狗骨头树却偏偏高而且大,而且最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它们的树顶无一例歪向鸟头,无形中形成一个类似圆顶锅盖的把这个水潭、曲廊、鸟头盖在其下,疏落的阳光从枝桠间硬挤下来,投射到水潭上,水潭中便万千金蛇游,晃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看过仔细,我恍然大悟,妈那个巴子,刚刚我还在怀疑这个世外桃源怎么没给人发现,即使普通人根本达不到这个地方,总应该有飞机之类的东西发现它吧?现在想明白了,正是这些密密麻麻的狗骨头树和潭底碧绿的水草,为这个环境披上了一件隐藏真面目的外衣。
寄爷毕竟老辣得多,见过的世面也不少,见我们三个年轻人持续着最初的姿势,首先醒过神来,活动活动手脚,长吁口气,说:“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
这声并不洪亮的话语把三个看得瞠目结舌的伙计从梦中惊醒。我抹抹嘴角的口水,咂咂嘴随意接口道:“您家啷格晓得呢?”
“你没看见鸟嘴里的两匹骏马吗?”寄爷指着鸟头说,“你们看看,它们有什么特点?”
覃瓶儿眼尖,首先惊奇地叫道:“那两片马与我们在罩面亭看见的那两匹很像呢!”
听覃瓶儿说得肯定,我把目光从打量周围环境转向那两匹骏马。尽管我现在的视力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但与覃瓶儿的视力相比,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加上有一些蔓延的枝桠挡住了我的视线,所以那两匹马我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楚。“真的?”我只得向覃瓶儿求证。
“你不是说你的狗眼好了吗?啷格还看不清?瓶儿说得没错,那两匹马确实和墨氏夫人雕的那两匹马很相似,罩马亭那两匹马简直就是它们脱的壳儿呐!只不过,这两匹马看上去还非常完整,比罩马亭那两个伙计帅多了!”满鸟鸟迫不及待“日绝”我两句,然后一本正经我形容那鸟嘴里的两匹马,中间用了几个自以为俏皮的词汇。
“鸟鸟说得对。看见这两匹马,我们不难想像,它们肯定与墨氏夫人相关,既然如此,那肯定也与我们要找的土司王覃城有关。”寄爷补充道。
“但是,那鸟嘴里除了两匹马,并没得坟堆、棺材之类的东西,那么土司王覃城究竟葬在哪里?”我虽然赞同寄爷的观点,但心中任不免疑惑万分。
“血魂碑上那八个字是啷格说的?”寄爷反问了一句。
“‘欲解血魂,宜寻覃城’啊!”我不解,不晓得寄爷为什么明知故问。
“这八个字是你根据那首藏头藏屋诗猜测的,原话中根本不是这几个字……”
“您家是么意思?”寄爷话未说完,我隐约猜到寄爷接下来会说什么,冷汗唰地下来了,心里想道,难道我当初的猜测根本就是错误的?——这可比狠狠敲我一棒还要厉害万分!
“我的意思是,这句话中的‘覃城’也许不是一个人,或许真如陈老所说的那样,是指的‘覃姓城池’,又或者,土司王覃城根本不是采用的普通安葬方式——哪个告诉你埋人一定会有坟堆或棺材?”
“那您家的意思是,覃城用的火葬?”我不太相信“覃城”这两个字指的是“覃姓城池”这个意思,所以仍然固执地认为覃城是一个人,是土家历史上最后一个土司王,而不是其它。
寄爷不答,向那两匹马瞄了好半天,说:“是与不是,我们先去那两匹那里看个究竟再说。”
我虽然明知寄爷这个提议是当前的唯一选择,不知何故,我心里总有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总认为前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等着我们,可心里真正去搜寻到底是什么让我产生这种感觉时,却又无迹可寻,兴奋中有忐忑,像做梦一样的感觉。
“狗日的,这里恁个安静,连个鸟儿都见不到,真他奶奶的古怪。”满鸟鸟不失时机地冒出一句。我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了。此时看太阳,估计是早上八九点钟的样子,天气不热,身上甚至产生一种凉丝丝的感觉,换在平时,换在其它地方,各种鸟儿肯定已叽叽喳喳闹成一团麻了,而在这里别说鸟叫,甚至那从树上落下来的露珠都不曾发出一丁点声响,整个环境显得格外静寂而诡异。
寄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极其异常的现象,盯着鸟头默默静立一会,低沉着声音说:“豆腐多哒是水,我们现在说么子都没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两匹马的位置一定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